第十四卷第二章绿绮南归(五)
定,西门凛告退离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并没门,风雪席卷而入,飞旋的雪花飘落在地上、榻上、琴上,原本就已经略嫌阴寒的万松轩越发冷寂起来,罗承玉默然不语,挥手阻止了想要关门的侍卫,目光透过茫茫飞雪,望着西门凛远去的背影,双目闪现出锐利如剑的光芒,几乎要将西门凛的脊背刺穿。
正在这时,隔绝万松轩内外的那道竹帘被一只纤纤素手挑起,走出一个戎装佩剑的少女,她容貌清新明艳,修长的娇躯侬纤合度,身上穿着一袭火红色的战袍,更添了几分英姿飒爽。目光落到罗承玉身上,那个少女眼中闪过浓浓的情意,缓步走到罗承玉身后,含笑道:“殿下可当真相信他没有劫走绿绮小姐?”
罗承玉并未回头,微微一晒道:“信与不信又能如何,与其纠缠其中,还不如当机立断,既然已经无法挽回,倒不如成全了绿绮的心愿。”
那少女眼中闪过不赞同的神色,道:“殿下,西门统领虽然有大功于殿下,但是为人过于嚣张跋扈,殿下不可不防,若是殿下有心,我这就回去禀明父亲,只要殿下一声令下,方雁愿意亲自为殿下除去心腹之患。”
罗承玉双目闪过一缕温柔,却斩钉截铁地道:“多谢雁妹的好意,燕山卫还在本世子的掌控之中,西门统领虽然行为有些鲁莽,却也是因为他对本世子的赤胆忠心。等吴先生回来,自会劝诫西门统领。明年就是本世子继承王位地关键,与其在这时内讧,让有心人渔翁得利,倒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件事情雁妹也不必告诉左将军知道,方伯伯一向对我关爱,若是因此和西门统领生出芥蒂。那可不是幽冀之福。”
听到罗承玉喊了一声“雁妹”,方雁不禁满面通红,低头避开了罗承玉明亮火热的目光,她是幽冀左将军方桓爱女。自幼就由火凤郡主赐婚许配给罗承玉为妻,明年罗承玉即位之后,接下来就是两人的大婚。不过虽然两人早有婚姻之约,却是罕有机会见面。罗承玉坐镇信都郡主府,左将军方桓却在范阳燕王麾下开府,方雁是独女,不仅要承欢膝下。还要陪着方桓练兵统军,一年到头都无法脱身,所以虽然两人是未婚夫妻的身份。除了年头岁尾。却也难得见上一面。如此一来。两人在感情上不免有些生疏,这一次方雁又听到流言。得知自己的未婚夫婿爱上了别的女子,虽然自信无人能够撼动自己的地位,可是一片芳心却也难免患得患失,所以才会趁着方桓遣中军亲卫迎接罗承玉往范阳过年的机会随军来到信都,就是想看一眼那个女子,想不到来得不凑巧,那个女子竟然被人劫走,而罗承玉对她又是一如往昔,这才让她心中稍安。
罗承玉望着娇羞不胜的方雁,只觉心中有些歉疚,这个少女不仅美丽动人,而且文武双全,尤其擅长骑射,小小年纪,就已经是军中有名地神射手,他曾见过方雁纵马奔驰的飒爽英姿,那是一种如火如荼的美丽,几乎可以和当年的火凤郡主媲美,甚至幽冀上下已经有人暗中称呼方雁为“小火凤”,自己已经拥有这样地珍宝,却还想要攫取天上瑶池的白莲,当真是贪心不足。想到此处,他突然伸手将方雁揽入怀中,方雁先是本能地想要抗拒,一想到眼前这人就是自己的未婚夫婿,不禁手足发软,将一张火红的玉面埋到罗承玉怀中,只觉生命至此,再无任何遗憾。
罗承玉怀抱佳人,一颗心却已经恍惚起来,这里原本是他最爱流连地地方,从未染上半分胭脂色,可是如今却不同了,琴台上是绿绮的瑶琴,后面的卧房妆台上有她解下的玉簪,衣架上挂着她常穿地衣裳,旁边的书房里有她留下的琴谱,赏玩过地书画,整个万松轩,似乎每一寸地方都留有心爱女子地气息,让他一想起来便觉得黯然神伤,心念一动,他低声道:“雁妹,这里太阴寒了,我们到书房去吧,前些日子,我刚刚得到了几柄宝剑,你可想赏玩一番。”
方雁虽然不知罗承玉地心思,却也不愿留在情敌的住处,便点头道:“以殿下地眼力,都说是好兵刃,想必即使不是绝世名剑,也差不了多少,不过若是我看中了,殿下愿不愿意割爱呢?”
罗承玉微笑道:“那要先说好了,只许你挑
,剩下的我还要赏人呢。”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走出了万松轩,风雪扑面而来,罗承玉见雪花落到了方雁发上,便要解下大氅给她披上,方雁却含笑推拒道:“这点风雪算什么,我陪爹爹到边关巡视的时候,虽然没有诗文里所说‘燕山雪花大如席’那样夸张,但是一下起雪来对面都瞧不清人影,我早就习惯了,倒是殿下衣衫单薄,若是不慎受了风寒,爹爹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罗承玉闻言微微一笑,道:“我哪里那么容易生病。”却也打消了将大氅给方雁披上的意思,目光落在方雁被冰凉的雪花激成胭脂色的面颊上,沉声道:“左将军劳苦功高,雁妹巾帼不让须眉,承玉深感佩服,等到承玉即位之后,便以左将军为帅,饮马黄河,一统中原,到时候雁妹可愿亲领禁军,护翼承玉左右。”
方雁闻言不禁一阵狂喜,她虽然一向随在父亲左右,却毕竟是个女子,火凤郡主能够代父统军作战,与当年时势有关,如今时过境迁,方雁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日后若是与罗承玉完婚,她便贵为燕王妃,更是没有领军上阵的可能,想不到罗承玉竟然亲自许诺让她统率禁军,这不仅代表着罗承玉绝对的信任,也有纵容爱护的意味,对于罗承玉这样深沉的人来说,等于是暗表情衷,让她如何能够不欢喜呢?用眼角的余光向四下瞥去,只见那些侍卫都识趣地看向别处,风雪弥漫更是遮挡了众人的目光,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她和罗承玉两人,方雁俏脸一红,不知不觉中,已经依偎在罗承玉怀中。
茫茫风雪之后,一个身姿笔挺如松的戎装青年将领,冷冷望着罗承玉和方雁的背影,冷峻英挺的面容上神情虽然没有丝毫变化,双目深处却已经妒火汹汹,紧握的双拳更是青筋迸现,不时地发出骨骼咔咔作响的声音。见他如此自苦,站在他身后的中年亲卫低声道:“少将军,您奉左将军之命前来迎请殿下,还没有到青龙司呈递兵符文书,就跟着小姐到了内府,严格说起来这是违反军律的,我们还是先出去吧,现在府中上下戒备森严,只怕是风声鹤唳,若是惊动了巡视的侍卫引起风波,只怕左将军也不会原谅您。”
那青年将领闻言面上浮现痛楚之色,嘶声道:“夏叔,我有什么地方比不上罗承玉,他也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只不过好运被郡主收养,就名正言顺地踩在我头上,若非郡主赐婚,雁妹又岂是他可以拥有的。”
听到那青年将军的诛心之语,那中年亲卫夏虎面色苍白地道:“少将军不可胡说,君臣名分攸关,若是给左将军知道,定会重重责罚。”那青年将领一声冷哼,却没有继续说下去,扭头向外走去。
夏虎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才觉得心神稍定,他是左将军方桓的亲信侍卫,而这个青年将领是方桓的义子方破尘,方桓军务繁忙,方破尘其实是他照料成人的,亲厚之处,其时不逊于方桓。方桓膝下只有一女,却收了两个义子,一个是随吴澄南下的战恽,另外一个就是方破尘,战恽拜方桓为义父的时候已经十五岁,是方桓见他武勇,一时心喜,才将他收为义子,所以战恽并没有改换姓氏,而方破尘五六岁就已经被方桓收养,早被方桓当成亲生儿子一般爱护。虽然都是义子,远近亲疏却有分别,战恽十八岁后便在边关戍守,因功升迁,直到半年前才被任命为右卫殿中将军,到信都任职,而方破尘一直留在方桓身边,从亲卫做起,如今已经是左将军府的中军官,虽然职位低些,亲厚爱重却远在战恽之上。方破尘文武两途的成就其实不在战恽之下,善解人意处更胜战恽,惟有一桩短处,就是对义妹方雁的痴恋,姑且不说方雁早已是燕王世子的未婚妻子,只是兄妹逆伦这一点,就已经无法得到方桓的谅解,所以一直以来,方破尘都隐瞒不说,也只有跟随他将近十年,亲厚不同一般的夏虎,才知道他的癫狂心思。不过他已经决定,这一次回去一定要将此事禀报左将军,若是少将军再这样痴迷下去,迟早会做出天理不容的大逆行径,到那时再想挽救可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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