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第二章绿绮南归(三)
执掌燕山卫,位高权重,常年奔波在外,信都这里一上几个月,经常是今天回来,明天便又匆匆离去,饶是如此,他也早已得知,罗承玉除了在演武堂弟子中挑选侍从、侍卫之外,还将这些人编练成一支亲卫,亲自训练教导,这些少年原本就文武双全,再经过严格的军旅训练,精锐远胜诸军,这件事情知者不多,即便知道一些的也大多以为是世子殿下不忿自己不能亲上战场,这才用练兵弥补心中的缺憾,他原本也有这样的想法,今日一见,才觉罗承玉果然深谋远略,不愧是郡主亲授的弟子。
燕山卫是郡主手创,执掌宿卫大权,又负责教导演武堂弟子,固然位高权重,但是不免功高震主,罗承玉借练兵收拢演武堂弟子忠心,正是一举两得,不仅得到了一支绝对忠心的劲旅,还可以动摇燕山卫的根基。燕山卫上下大多出身江湖,或者感于郡主恩德,或者不容于江湖,或者想谋个前程,这才投靠了幽冀,包括自己在内,大多数都自由散漫惯了,虽然尽忠职守,却难免有自行其事的时候,而这些演武堂弟子却不一样,他们学到了高深的武功,以及各种各样的奇妙技能,却又肯遵从命令,足以取代燕山卫的职能,这个过程或许会漫长一些,但这是必然的趋势,即便是西门凛,也无力改变。
当然,西门凛心中也明白,罗承玉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燕山卫。也无需放弃,这几年来,如魔刀练无痕、血箭花无雪等青年高手纷纷加入到燕山卫,而其他和自己一起加入的燕山卫高手多半成了演武堂地座师,无形中减弱了自己对燕山卫上下的影响力,这一点现在还不明显,一旦罗承玉和自己反目,就非常致命了。其实罗承玉信重演武堂弟子,也有拉拢那些成为演武堂座师的作用。座师对弟子虽然有影响,但是每个演武堂弟子至少都会经历四五个座师教导,这样的影响就会减弱许多,反而是弟子对座师的影响有所加重。谁不愿意见到自己教导过的弟子功成名就呢?而且如果所有的弟子都忠于世子殿下,这些座师想必也很难背叛吧?而对于这些出身演武堂的弟子而言,亲手训练过他们的世子殿下无论如何都比畏惧多过敬爱地统领更值得效忠,如此一来。双方若起冲突,过程或许会十分曲折,胜负却不会有太多变数。
想到此处,西门凛不禁微笑起来。虽然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可是看到罗承玉有如此手段本领,他却觉得由衷的高兴。只是今次太过巧合。让世子殿下对自己生出疑虑。却要如何解释清楚,才能消洱双方的误解呢?西门凛可不想在这样关键的时候与罗承玉反目成仇。那岂不是令亲者痛,仇者快么?
西门凛沉思之际,林志恒也是目光闪烁,他知道地事情更多一些,一想到西门凛窥伺书房的举动,再偷偷瞥了几眼那封被罗承玉掷到地上,并未捡起的折子,几行字迹入眼,顿觉心惊肉跳,良久,他终于忍不住问道:“统领,是您劫走绿绮小姐的么?绿绮小姐可敬可怜,您能不能放过她?”
西门凛面色一沉,想不到这个少年竟敢向自己质疑,回头想要申斥,却看见林志恒微微颤抖地身躯,还有眼底的坚持,不禁心中一软,瞥了站在林志恒身边的何云秀一眼,冷冷道:“何云秀,你也觉得是本座劫走绿绮小姐的么?”
何云秀心底一窒,不禁暗自埋怨林志恒太过直率,就连世子殿下都是讳莫如深,你有几个脑袋,敢胡说八道,不过西门凛既然有问,他也不敢不答,犹豫了一下,觉得与其搪塞西门凛,倒不如实话实说,便低声道:“点住我们穴道地人声音和统领有几分相似,语气也很和蔼,而且还将我们送到屋子里,如若不然,没等我们穴道解开,只怕就被风雪冻僵了。更何况郡主府戒备森严,外人很难闯入到万松轩,若当真是敌人,也无需对我们如此客气,最重要的一点,我们的武功虽然不高,可是寻常人若想一招得手,而且让我们连相貌都看不到,只怕也不容易,所以殿下怀疑统领,也是情有可原,还请统领大人冷静下来,向殿下解释清楚才好。”
西门凛闻言微微一笑,道:“就是本座听了你们地话,也会怀疑是自己去劫了绿绮小
会怪责殿下生疑呢?好了,你们下去休息吧,本座去看。”说罢,也不理会两人,便径自向外走去。
何云秀和林志恒眼睁睁看着西门凛走了出去,对望一眼,争先恐后地跑出了书房,这样地军机重地,只留下他们两个人,万一将来泄露了什么军机,他们可要担上嫌疑。离开了书房,林志恒沮丧地道:“何大哥,我先送你去凤台阁吧,也好等待殿下传召。”他全没感觉到,不到两个时辰,他对何云秀地称呼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何云秀也似乎没有察觉到称呼地微妙变化,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说罢两人便沿着大路向前面的凤台阁走去。
不出来还罢了,一出来两人更是瞠目结舌,四下都是侍卫亲兵,刀枪林立,虽然林志恒在府中已经待了些时日,一路行来,却也被查了几次腰牌,两人从未见过郡主府如此兴师动众,都是咂舌不已。其实这也难怪,万松轩已经是府中腹地,却被人闯入劫走贵客,那人若是刺客,只怕世子殿下性命堪虞,消息不胫而走之后,整个郡主府都被惊动了,人人觉得面上无光,即便是并无轮值的侍卫亲兵,也都按剑而起,漫天飞雪中,只见寒光铁衣,杀气四涌。林志恒毕竟年轻,只是惊诧而已,何云秀却担上了心事,看情形绿绮小姐十有八九是被西门凛劫走的,即便不是他亲自动手,恐怕也是他的亲信所为,若是世子殿下和西门统领因此反目,自己又该如何抉择呢?想着想着,何云秀眼底已经蒙上了一层阴影。
西门凛孤身一人走在雪中,冰冷的雪片不时地落在他的肩上、发上,他却没有费力拂拭,丝丝寒意让他的心境冷寂如雪,他的轻功卓绝,几乎是踏雪无痕,不到片刻就已经到了万松轩。原本清静冷寂的万松轩已经是人影绰绰,却没有一丝喧哗,百余名青年侍卫将四下围得水泄不通,却都站在距离万松轩十余丈远的地方,小院四周的雪地上只有清晰可见的几行脚印,其中大半都已经被积雪掩埋了半截。
西门凛见状微微一笑,看来不管是世子殿下,还是这些年轻气盛的禁军,都没有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还知道要保留现场的原况,一边随意地想着,西门凛一边缓步向万松轩走去。这些青年侍卫都已经隐隐得知世子殿下和西门统领发生了冲突,不免想要阻止西门凛接近,可是被西门凛那双寒冷如星的眸子一望,便觉得心中一寒,再也不敢强行拦阻,毕竟“禁军”之说只是众人私下议论,名义上他们还是属于燕山卫所管辖的侍卫亲军,西门凛仍然执掌燕山卫,也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上下尊卑,不可轻乱,不知不觉中,这些禁军已经让出了一条通道,任由西门凛走进了万松轩的大门。
刚刚走到门边,西门凛便听到一个狂怒的声音怒吼道:“罗世子,万松轩是什么地方,出了松林就是重重警卫,别说是一个大活人,就是一只鸟也未必能够飞进来,我家小姐竟然在这里被人劫走,怎么可能与你无关,你当老奴是瞎子么?我知道了,小姐对你无心,你却常常过来纠缠,前些日子还迫小姐迁居,小姐执意不肯,是不是你嫌老奴碍事,派人将我家小姐强行掳走了?”
西门凛眉峰一扬,心底涌起一缕杀机,停住了脚步,等候罗承玉的回答。只听室内沉默了片刻,响起一个温和内敛,略带疲惫的声音道:“忠伯何出此言,我对绿绮小姐的确有求凰之意,却没有半分强迫之心,落雪之后,万松轩冰冷阴沉,我才提议绿绮小姐迁居到别处去,忠伯当日不是也苦苦相劝么?无论如何,绿绮小姐在本世子府中被人掳走,罗某难辞其咎,若不能寻回绿绮小姐,本世子一命相赔就是。”
忠伯不过一时急怒攻心,见罗承玉说得笃定,心情不知不觉中便松懈下来,再想到自己主仆二人原本就是人家俎上之肉,若是罗承玉当真有什么歹意,何必如此费事,他不是不知好歹之人,讷讷道:“老奴失礼,还请殿下恕罪,实在是二小姐生死未卜,大小姐又被人掳走,还请殿下作主,救回我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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