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面无表情地看着宋时峻,沉声道“所以这些年你一直藏在镜花卷中”
元神被卫风控制,宋时峻不得不回答他的问题“镜花卷里困着许多大能修士的残魂,其中还有几个曾经的玉阶萧清焰是萧澹自己造出来的一具躯壳,但内里却神魂丹田完整,甚至与真正的玉阶没有多少差别,这神器不止能连通沉曜,更能温养元神,我当时神魂俱损,自然要找个恢复快的地方,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再合适不过。”
卫风面沉如水,喜怒难辨。
宋时峻笑道“不过那也是在萧清焰尚有残魂的情况下,我听说你一直在找江顾,你想复活他你手里有他的残魂不过当时他强行引神力入识海,神魂还在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以你如今的修为应该也明白这一点,何必自欺欺人呢”
他笑吟吟地说着,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到了卫风的痛处,他状若无意地观察着卫风,继续道“当初江顾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情,甚至不惜以命相搏,他早就亲口说过爱你极深,他死了你现在痛苦万分,何不用镜花卷一试”
卫风看着他良久,嘴角勾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他爱我极深”
宋时峻看着他眼眸中的猩红愈发浓郁,身后的灵力运行地更快了几分卫风现在的道心摇摇欲坠,但修为却极高,正是他夺舍的好机会,只要再加把火引导他走火入魔,这修为和躯壳便都是他的了。
宋时峻压下心底隐隐的激动,眼底满是鄙夷和不屑,卫风区区一个六欲道,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的蠢货,空有一身修为简直暴殄天物,若是他成功夺舍宋时峻加快了手中迷惑他的法阵,卫风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喃喃道“江顾爱我极深”
就是现在宋时峻猛地挣开周围的束缚,冲向他的眉心,眼看就要进去,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抓住,无形的鬼纹刺入了他的丹田,竟开始反向对他搜魂,他不可置信道“你明明已经中了我的荧惑阵,怎么会”
“江顾不会说这种话。”卫风淡定地将他的元神扯了下来,不急不缓地搜着他元神中的记忆,扯了扯嘴角,“不过他确实爱极了我。”
别说爱,江顾连喜欢都未曾对他说过,江顾开口不是教训他就是命令他,别说推心置腹表露情意,他们师徒二人唯一算得上闲聊的对话还是在浮泉神殿逃亡修为全失的情况下,除此之外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喋喋不休啰嗦纠缠,江顾少言寡语地敷衍,最后再不耐烦地打断他,让他去修炼。
卫风一边搜查着宋时峻的记忆,一边想着曾经和江顾的相处,发现修炼和逃亡占据了他们师徒二人绝大部分的时间,至于那屈指可数的几次神交,江顾甚至连眼神和声音都没施舍给他不过卫风并不气馁,反而愈发满足他从来不奢望江顾这种视修炼如命的无情道会表露心意,但江顾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在意自己。
他的六欲道心可是前所未有的稳固。
卫风在心里骂宋时峻和那些修士
蠢货,终于在宋时峻庞杂的记忆中找到了一点有用的东西。
“虚空印是何物”他出声问道。
宋时峻的元神此时已经完全由他控制,如实回答道“虚空印乃是修士突破大罗境之后,元神可以通过虚空印破开现界入虚空,其内无空间和时间的限制,修士的元神可以进入其间修炼不同的道心开辟出的虚空不同,修为强者可强行进入其他人的虚空中吞噬元神”
他解释完,还要再加一句“正常的修士突破大罗境便可以感知到自己的虚空。”
“”完全不知道有这个东西的卫风。
“镜花卷本质上是一件与虚空有关的时间,萧澹利用它来扭曲了空间,强行将水脉接入,而且在虚空中残魂存活的时间会更久。”宋时峻道。
卫风拧起眉“如何才能修炼出虚空印”
“虚空印生于修士心脏,修为一到便可开启。”
“”卫风沉默了下来,眼中的亮光也缓缓熄灭。
他没有心脏。
这具躯壳的心脏已经被炼化进了试炼之境,他之前将十重境强行拆分,神力澎湃时十重境早就消散一空,而千年前的那颗怪物的心脏一直在江顾手里,他从未在意过,恐怕也已经随着江顾的元神卫风皱了皱眉,虽然所有人都觉得江顾死了,但他冷静的时候曾翻来覆去设想过无数次,得出的结论都是江顾不会死。
他师父从来都是利益至上,江顾不会为了救其他人牺牲自己,哪怕是为了卫风也不会,而且当时的情形就算萧澹赢了,江顾也可以带着他逃跑,远没到殊死一搏的地步,能让江顾作出这样冒险的决定,肯定是有利可图。
卫风将手按在空荡荡的心口,灵力开始缓慢地探查,赤雪剑、墨玉镯、护腕、法衣、镜花卷江顾一定留了线索。
紫府中忽然传来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灵力波动。
卫风猛地睁开眼睛,元神冲进了紫府。
江顾的躯壳依旧平稳地安睡着,但却有什么感觉不对劲,寂静的房间内,呼吸声中掺杂了其他的动静,渺远又细微,却让他空荡的心口开始发烫。
噗通噗通
大概是他起了找心脏的念头,卫风似乎听见了自己心脏的跳动声,久违的躁动席卷过血液,他死死盯着江顾的身体,眼底满是愕然。
他一边告诉自己这个猜测太荒唐,一边却又不受控制地跪在了床边,缓缓地伸出手,覆在了江顾的心口处。
耳边的心跳声骤然急促,随着他的手抬起,一颗红到发黑的心脏从江顾的胸口浮现,上面尚且缠绕着粘稠的、漆黑的鬼纹,心脏周围被金色的灵力仔细地覆盖,数不清的小型阵法依旧平稳有序地运行着,心脏的跳动平稳有力,之前这颗心脏被镇压太久凝聚的怨邪之气已经被炼化,如今消散了个干干净净,哪怕卫风现在离这颗心脏极近,也没有再生出暴虐和烦躁的情绪,更不会被它控制
卫风定定地望着江顾,嘴唇微动,当初江顾耗费三
千年寿命已经是拼尽了全力,可现在却发现江顾竟然将他的心脏养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从浮泉神殿出来后,江顾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甚至是疲于奔命时,都在用自己的血肉和灵力养着这颗心脏,消耗着上面经年累月积攒的邪气,而他看向江顾时,他的心脏正在江顾的胸腔中跳动着。
卫风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宁可自己疯了,不然就是江顾疯了,他何德何能值得江顾做到如此地步,而江顾竟然从头到尾,一字未提。
他死死盯着江顾,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那江顾自己的心脏呢
卫风疯魔般开始找江顾身上的东西,储物袋、灵宠袋、法衣、法宝甚至连骨头缝中都没有放过,毕竟江顾谁都不信,最重要的东西从来都是放在自己身边,但是任凭他翻遍了,依旧没有结果。
他看着江顾,又开始怀疑江顾把心脏藏在了法宝中,如果心脏能开虚空印,而江顾的心脏又不在,那么只要能找到江顾的心脏,说不定就能进去找到江顾的元神。
卫风精神紧绷,整个人处在了濒临崩溃和极度兴奋的边缘,他几乎把江顾翻了个遍,这么多年他克制着没有过多触碰江顾的躯壳,如今却疯了一样将人脱去了衣裳,一寸一寸摸过他的经脉和血肉,透明的鬼纹将人缠绕得密不透风,元神布满了江顾空荡的识海,灵力浸透进江顾的骨头,他敢对天道发誓,江顾绝对不会将心脏放在除他自己身体外的地方。
然而越搜,他的心却越凉。
为什么会没有
江顾的心脏呢
不可能,一定就在江顾身上
卫风双目赤红,呼吸变得急促,抱着江顾的胳膊在微微颤抖,到最后他开始怀疑江顾放在了他身上,开始穷凶极恶地搜查自己的元神和鬼纹,甚至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的骨头碾碎,撕扯着自己的经脉,灵力涤荡过浊气四溢的识海,可正如他所料,江顾根本不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他身上。
极大的希望过后,便是死寂的绝望。
卫风从背后揽住江顾的腰,在疼痛和恍惚中将额头抵在了江顾的肩膀上,颤抖着声音喊他“师父你告诉我,你将心脏藏在了何处求求你了。”
他总是习惯性地哀求江顾,从前江顾在时,只要他再掉上几滴眼泪,撒撒娇卖卖惨,江顾便不耐烦地告诉他解决的办法。
眉心传来了一点凉意。
卫风下意识地摸了上去,才想起自己额头还坠着东西,他喜欢金灿灿的东西,江顾当时随手给他戴在了头上,只说让他戴着别摘,卫风也没放在心上,这东西应该是件能保持灵台清明的高阶法器,不过江顾让他戴着更有可能是因为好看,毕竟他早就发现江顾喜欢打扮自己,他自然乐意
凉意逐渐消散,触碰着金坠的指腹传来了微弱的鼓动。
卫风猛地睁开了眼睛,一把将那额饰薅了下来,两边的封印瞬间失效,他掌心中多了一颗鲜红的、漂亮的心脏。
上面金
灿灿的灵力除了江顾又能有谁
卫风目光凌乱地看着手中的心脏,扯起嘴角又拧起眉,脸上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这么重要的东西,稍有不慎就能要江顾的性命,江顾竟然就只用了两道封印随随便便挂在了他的额头
随便一个人来捏碎,江顾就会没命
他把关乎性命的心脏挂在他头上好看卫风生生被气笑了,他看着手中的心脏,笑得双肩直颤,笑得眼泪溢满了眼眶,笑得五脏六腑经脉骨血生疼。
“江、顾。”他咬牙切齿地喊他。
两颗交缠在一起的心脏终于各归其位,一黑一金两枚虚空印浮现在卫风心口,卫风的元神如同离弦的利箭,带着恐怖的威压和浩荡的灵力,径直钻入了那枚金色的虚空印中。
久违的、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朝着卫风的元神湮没而来,他已经快要忘记多久没有闻到这些灵力和气息,毫无顾忌地加快了速度,周围的乱流和错综复杂的法阵被他蛮横又粗暴地冲散,透明的鬼纹霸道地侵占着不属于自己的地盘,直到他看见远处悬于空中盘腿而坐的身影,全身的血液沸腾到了极点,不顾元神被周围凛冽的灵力吞噬,拼尽全力直接冲破了那雄浑厚重的屏障。
屏障碎裂的声音清脆悦耳,无数金色的碎片漫天落下,倒映出卫风狰狞的面容和泛红的眼眶。
正在打坐的人倏然睁开了眼睛,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人紧紧箍住扑倒在了一片耀眼绚烂的碎金色里。
“你”江顾刚要开口,便被人扣住后颈,恶狠狠地吻了上来。
江顾正在运行的气息一乱,对方就变本加厉长驱直入,凶残又暴躁地扫荡着每一寸领地,将他胸腔中的空气全部吞噬殆尽,另一只手按在他的腰上,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厚重的威压疯魔般将他禁锢在原地,江顾尝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心中暗道不好,卫风这混账东西果真没撑住走火入魔了。
唇间的温软和刺痛交缠,江顾正要动手,卫风却喘着气抬起了头,恶狠狠地瞪着他,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冷硬到了极点“江顾”
江顾不悦地眯起了眼睛。
他抬起手,揉开江顾唇角的血,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舔了舔被他咬出来的伤口,又抬起头来看他,眼睛更红了,眼角湿润下垂,他的声音软了几分“江顾。”
江顾刚要开口说话,就再次被蛮横地堵住了嘴唇,透明的鬼纹将他覆盖缠绕,卫风的元神倏然化作了雾气,不由分说地融进了他的元神里。
江顾微微一愣,紧接着白色的雾气越发浓郁,金色的屏障碎片飞舞,他被人用力地勒进了怀里,狠狠咬住了肩膀。
漫天雾气中,他听见了卫风压抑又崩溃的哭声。
打算将人驱逐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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