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调来了一群官营化肥店的伙计,开始搬货卸货,将那些化肥袋子全都弄进了店里,堆在后面的仓库中,这动静可不小,几十车呢,来来回回,进进出出。
周边的老百姓们也被惊动,围了过来,看着化肥店又进货了,老百姓不禁议论纷纷:“史大人又搬来化肥了。”
“秦王府过两天又会来抢吧?”
“哎呀!这事儿闹得……”
“狗咬狗,一嘴毛。”
“也不能这样说啊,史大人和吴大人是真心想要让老百姓们有好肥料用,能多种些出庄稼的。”
老百姓们议论纷纷,李道玄却左手拎着鸟笼,右手拿着折扇,在店门口晃了两圈,同时低声吩咐道:“趴地兔,郑狗子,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哦。”
两人赶紧行了个大礼。
李道玄笑嘻嘻地道:“我就出去溜达去了。”
他拎起鸟笼,晃晃悠悠,向着西安城的大街小巷里扎了进去。
陕西大旱五年了,西安依旧繁华,但繁华中却透着一股子颓废,街头巷角,到处可见难民佝偻地缩成一团。
这些都不是本地君民,是因为旱灾,在老家活不下去,只能到城里来谋生的难民,但是城里能提供给他们的工作也不多,他们大多数情况下只能游荡在街头乞讨。
晚上也没地方可睡,只能在小巷里,店家的屋檐下面缩成一团御寒,夏天还好点,现在是冬天,又雨又雪,这些难民活得十分艰难。
李道玄默默地看在眼里,但西安离他的视野还有一百里之遥,他也无法伸手相助,现在虽然靠着化肥队,伸进西安一只手来,但这只手能帮到他们多少,也不好说啊。
伸手摸出一把碎银子,往那群难民身边的地面上一放,然后拎着鸟笼继续晃了出去……——
西安城,东北区域,秦王府。
秦王府号称“天下第一藩封”,有城墙、城壕,内部布局肃穆严整,建筑庄严华美,园林景致如画,它与西安明城墙城一起形成了“城中之城”的双重城格局。
别看明末流寇闹得欢,这秦王府直到崇祯十六年才被李自成攻陷,可见它在乱世中有多么强大的自保能力。
秦王府的后花园里,一个胖子,正依靠着年轻女子的腿枕上,吃着水果。
这个胖子就是秦世子朱存机,今年三十七岁。
朱存机是個倒霉蛋,上一任秦王朱谊漶在万历四十六年(公元1618年)就挂了,但是,到现在崇祯四年(公元1631年)冬了,还没有册封新的秦王。
这就让他这个秦世子很郁闷!
他从成为世子的那一天起,就盼着自己封王,但盼呀盼的,盼了好几年,还是个世子。
这事情拖得越久,他就越觉得皇帝和文官们欠他。
人这东西嘛,越觉得别人欠自己,拿别人的东西就会越觉得理所当然。
“那本来就该是我的!”
朱存机愤愤地对着身边的爱妃道:“秦王位置该是我的,这西安周边的良田,也全都该是我的,文官们死赖活赖拖着不给,简直岂有此理。拿他们一点化肥,他们又闹得凶,居然还跑到皇上那里弹劾本世子。”
他正说到这里,外面一名家丁跑进来:“报!又有化肥运来了。”
朱存机“哟”了一声,双眼眯起:“还来?”
家丁低声道:“殿下,咱们还抢么?上次抢了点化肥,闹得满城风雨,弹劾奏章还在路上呢。”
朱存机翻了翻白眼:“抢,为啥不抢?不闹一闹,给文官点颜色们看看,他们岂会松口,把那王位给我?”
朱存机主打的就是一个“会叫的鸟儿有虫吃”、“会闹的孩子有糖吃”,他若不闹,皇上还以为他不想争那秦王之位呢,闹得越凶,京城那边才会越重视,才会把本该属于他的秦王之位交到他的手里。
朱存机道:“史可法是锦衣卫,吴甡是御按御史,他们两人都能写奏章直达天听,这样正好,让皇上天天看到我的名字吧,免得他忘了西安还有一个远房亲戚一直没拿到该拿的东西。”
家丁:“这一次吴甡和史可法似乎不打算用本地的衙役、伙计来管理化肥店了,跑去澄城县,请了一个乡绅回来。”
朱存机:“哦?什么乡绅?”
家丁:“听说是唐朝宗室李氏的后人,实力很强的样子,这化肥好像就是他家制作的。”
朱存机斜眼:“唐朝宗室了不起啊?我他娘的还是大明宗室呢。现在是大明的天下,不是他大唐的天下。”
家丁:“那是自然,这乡绅实力再强,也就是只是个乡绅而已,连个官位都没有,不值殿下一提。”
朱存机:“随便带点人去,把那化肥店给我搬空。”
家丁:“遵命!”
朱存机哈哈大笑,又一把搂住了身边妃子的柳腰:“爱妃,别管那些小破事,咱们继续开心开心……”——
化肥店经过一番整理,终于重新开业了。
被踢坏的桌椅重新修缮好,摆得端端正正,后勤部队的小队长王堂穿上了一身普通的长衫,站在了柜台后面,他长得秀气,又知书达礼,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兵,也不像个掌柜,站在那里显得格格不入。
趴地兔不禁哈哈大笑:“小堂,你根本不像啊。”
王堂微笑,也不辩解。
却见test-01号天尊从外面走了进来,笑道:“商人身上就必须有市侩气的想法是不对的,今后新时代的商人,也应该洗去铜臭味,文质彬彬,有模有样,树立起新时代的风貌。”
趴地兔吐了吐舌头,不敢吐天尊的槽。
不过,他却敢吐别人的槽:“咱们这店也开了,招牌和价目表也重新挂出去了,锣鼓也敲了,但是,一个老百姓都没进店来啊。”
李道玄微笑:“这个是正常的,秦王府和咱们的冲突还没解决之前,老百姓是不敢进来的,他们要等事情有了结果,看到哪一边赢了,他们才敢动。”
趴地兔:“胆儿真小。”
李道玄道:“他们胆小,是因为他们真的弱小,惹怒秦王府,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但是,当统治者以为老百姓都是软蛋,可以肆意欺辱的时候,老百姓们总是会让统治者清醒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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