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仲天脸一黑,陈氏等人的神色各异,也没好到哪儿去。
一个曾架着方烟儿的婆子正要说话,却被人从后撞开。
方烟儿摇摇欲坠地挪过来,“噗通”就跪坐下来开始哭。
“舅舅,舅母,是烟儿不好,又给您二位添麻烦了。”
“我爹娘生前,常念起姨婆心善和蔼,舅舅豁达亲厚,便叮嘱我待他们身故后前来投奔,必不会被慢待轻忽。”
“烟儿初来,生怕给姨婆、舅舅舅母、诸位表哥添麻烦,素日里连房门都不敢轻易走出。”
“今天也是憋闷久了,想来荷花池走走,不想却踩到湖边一颗松动的石头,跌落湖中,这才引起一场风波。”
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停。
说不两句就抽噎几声,声声泣血,快把人的肠子给纠结断了。
乔宛姝恨不得从乔老夫人怀里蹦下来,再从荷花池里掏把臭泥糊方烟儿满嘴。
她扭动着肉乎乎的身子,蹬着腿就在心里开骂。
【受不了了,我要撕了那张巧嘴!】
【她这是见勾搭不上大哥哥,又把主意动到我爹头上了!】
【爹就见不得美人垂泪这一出,还不得心一软就松口让她留在乔府。】
【要是再用清白做文章,难道爹还要再给我弄个小娘进门不成?】
【不要不要,死也不要!】
陈氏霍地剜了乔仲天一眼,美眸随即又微眯着,上下打量起方烟儿来。
别说,这二人虽然名义上是舅甥关系,可八竿子勉强能挨上半竿子,硬要凑成一对儿,也不是不可能……
乔仲天有些惧内,被陈氏这一眼,剜得莫名有些心虚。
“烟儿,你好好说话,哭哭啼啼的,外人看了,还真当是我乔府对不起你了?”
乔宛姝又抢着“辩驳”:【才没有!那石头都是她自己弄松了,故意踩上去的。】
【怕踩错了,还将她的绣帕掖在下面做标记来着!】
乔仲天眉色微冷,却不直接质问。
转头对仆人说:“你去那边看看,到底是哪块石头松动了。当初建这荷花池,就怕会发生踩踏滑倒的祸事,才将土石砌得严实。”
“若是工匠懈怠,导致表小姐落水,本相必不轻饶!”
方烟儿听得一愣,这舅舅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难道不该先对她软语安慰,然后再顾全她清白想个周全的法子。
比如,许给乔璟辰?
要是真让下人查出她是使了手段的,那别说许婚了,就是立时撵出乔府,都有可能。
可不等她阻拦,几个仆人已经向着池边她落水的地方走去。
循着痕迹,不多时就捏着条樱桃粉的绣帕回来,呈给乔仲天。
“相爷,找到一条绣帕,不知何故就掖在那块松动的石头下。”
“别的石块都不见松动。”
乔仲天听了仆人的禀报,目光在绣帕和方烟儿身上转了一圈儿。
“烟儿,这绣帕不是你的贴身之物?怎么‘掖’在石头下了?”
他故意咬重了那个“掖”字,话外之意呼之欲出。
方烟儿却故作疑惑地随手在身上摸摸,才一脸惊诧地说:“啊!烟儿一直以为绣帕还别在腰间,怕是刚才滑倒时被蹭掉,恰好卡在石缝中了吧。”
乔宛姝此时又被乔璟辰抱在怀里。
乔老夫人到底年老,抱了一会儿就手酸腰软,
怕摔了这个宝贝疙瘩,就主动交还给乔璟辰。
乔宛姝原本黏在俊男怀里看戏,正爽歪歪。
听到方烟儿一番狡辩,顿时又气得一阵乱蹿,心里叫骂不止。
【啧啧啧,这个死不要脸的德行!】
【设计个落水的戏码,想攀扯上大哥哥进乔家的门儿。还把锅甩给乔家来背,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狗?】
【不赶紧处置了,迟早还要惹出更大的祸事。】
【她可是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哪怕与敌国细作勾连!】
【到时候扯着乔家的虎皮,搜刮民脂民膏事小。里通外国,大敞国门,致使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那才是乔家的罪过!】
她这一番控诉,听得乔家祖孙三代冷汗涔涔,心神惊厥!
他们只当方烟儿是祸害了乔家。
没想到,她却是祸害了整个天下!
难怪姝儿会说,她的危害比敌国的探子白露还狠。
乔仲天夫妇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头,却又微微摇头。
他们都认为方烟儿留不得,必须尽快处置了。
可她到底是乔老夫人放话收留的,对外还博了个心善慈爱的美名。
老夫人不点头,他们也不好越过去下狠手。
可二人却不知,乔老夫人也能听见乔宛姝的心声。
此时心里惊惧愤懑,五味杂陈,早已恨不得把方烟儿这个祸害打死了干净。
她将手里的佛珠手串,捻得“咯吱”作响。
冷声道:“烟儿落水,小厮去救本是怜惜一条性命,但也确实是坏了你的清白,该给你个交代。”
方烟儿听得心头一喜,还不等她雀跃得意,又听乔老夫人缓缓地说:“即是要个公道,那就把你嫁于那救你之人。”
“即是全了你报恩的心,也算给了你应有的公道。”
乔宛姝听得一颗心忽上忽下,比坐云霄飞车还刺激。
最后恨不得拍掌叫绝!
这才是千年的人精,玩儿都是心眼儿。
主打一个“以德服人”!
方烟儿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如纸,就连眼神都失了焦,不知神魂被劈到哪儿去了。
半晌,她才渐渐回神。
一张容色倾城的俏脸上哀戚不再,渐渐染上一层寒冰霜雪。
“姨婆,这就是乔家许我的公道?”
方烟儿声音轻得发飘,似乎被风一吹就会散了。
她问过之后,似乎并不需要答案,反而又是冷笑一声。
“堂堂乔家,官居二品。坏了投奔而来的孤女清白,解决之道竟是丢给小厮?”
“我方烟儿,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爹爹也曾在朝为官。”
“他若知道在他身故之后,唯一独女却被许给乔家最下贱的仆从,不知会否化为厉鬼来找你们索命!”
她渐起激昂的声音陡然一停,眼中闪过一抹怨毒。
“若我,再去大理寺告上一状,你乔家上下可受得住满朝眼光,天下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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