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新的一年到来,祝新年又成长了一岁。
这一年中他有八个月都处于昏迷状态,所以觉得时间过得非常快,好像一眨眼自己就从十五岁跨越到了十六岁。
之前的祝新年只是个子高,但外表还有些许稚嫩,但十六岁之后他的外表也悄然发生了变化,眉眼轮廓似乎更深邃了一些,下颌与鼻梁的线条也变得清晰流畅,打眼一看已经与成年男子的相貌非常接近了。
青春期的男生相貌几乎每个月都在发生变化,不仅是祝新年,连裴少桥和曾笑然看起来也长大了许多,尤其是曾笑然,身子骨比两年前壮实高大了不少,再也不是一阵风就能刮走的瘦小模样了。
祝新年和裴少桥这一年没在学院中待几天,但曾笑然却始终跟随着裘夫子练体术,练武与不练武的人身型区别是非常大的,曾笑然苦练一年,身上已经能摸到明显的肌肉感了。
裘夫子说曾笑然的根骨是非常适合练武的,虽然入门的时间有些晚了,但好在这孩子非常勤奋,除去在膳堂帮忙的时间外,其余时候他基本上都在练武,无论日晒雨淋、刮风下雪都没歇息过。
虽然只练了一年,但如今在太平川上也没有多少人能欺负他了,祝新年对此感到非常欣慰,既高兴于曾笑然能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出来,又高兴于他终于拥有了自保的能力。
裴少桥直言以曾笑然的体术水平,以后他们可以一起去咸阳参军,祝新年和裴少桥去兵甲部,曾笑然就去守城军,这样他们休沐的时候还能一起饮酒作乐。
曾笑然满脸憨笑地点头,他练武只为打发漫长又无聊的时间,若真能因此跟随祝新年他们一起去咸阳参军是再好不过的了,有了裴少桥这句话,他心中便开始隐隐期待起他们日后同在咸阳的生活了。
祝新年他们满打满算还能在天工学院待两年,两年后若他们能成功晋升四阶弟子,就会离开学院进入兵甲部任职。
以祝新年和裴少桥的身份,他们不大可能被派去别的郡县镇守,而曾笑然只要能成功成为咸阳城守军,日后大家就能继续待在一起。
抱着这个愿望,曾笑然更加努力地练习体术,而与此同时祝新年和裴少桥也终于跟上了学院的课程,不仅术法和兵法方面提升迅速,连体术也被裘夫子催着重新练了起来。
生活好像重新回到了祝新年离山之前的模样,他们早起晨练体术,而后去膳堂吃饭,一天四门课经常上得人头晕脑胀,下课后抢饭大战依然激烈,到了晚上他们还是会在小山头聚一聚,夜里祝新年则会带着裴少桥一起练气。
就当众人以为他们将会度过两年平静日子的时候,就在尤杰离开天工学院大半个月后,某天庄夫子的课堂上忽然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那人身穿黑甲、戴红巾,是典型的秦兵装束,进门之时尤显着急,连礼都没行就朝庄夫子匆匆走了过去。
庄夫子认出了那人,两人低头说了几句话,只见庄夫子面色大变,急声问。
“那还能联系到尤杰吗?!”
那秦兵摇了摇头,面色十分沉重,祝新年这才看清对方脖颈、手背上都有伤痕,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费力喘气,好像连站立都十分艰难。
庄夫子立刻吩咐学生们自修,然后让那名秦兵先坐下休息,自己匆匆离开了铁甲阁。
那名秦兵强撑了一会,但重伤的身体实在撑不住,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祝新年赶紧起身走过去扶住了他,又让裴少桥拿来软垫让那名秦兵坐下休息。
“让各位师弟师妹见笑了,耽误大家上课了,真是不好意思。”
那名秦兵脸色苍白,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他的伤痕都很新,甚至还渗着血,看样子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师兄别这么说,你身上有伤,还是请位医修过来看看吧。”
祝新年朝裴少桥使了个眼色,裴少桥刚要起身,却被那名秦兵一把拉住了。
“不用麻烦了!我只是回来传信的,马上就要走了。”
那名秦兵重重咳嗽了一声,想支撑起身体,但又实在起不来身。
“师兄伤得这么重如何下山呢?或许有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们能帮忙的?”祝新年问道。
裴少桥看那秦兵一脸警惕的神色,立刻解释道:“你不用担心,这位是秦王胞弟,就是前些时得秦王赐刀的那位。”
秦兵朝祝新年身后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他身后有一长一短两把刀,其中一把确实就是万古金刀。
确认了祝新年的身份,那秦兵大惊,立刻就要起身行礼,但却被祝新年按住了。
“现在是在学院中,没有什么秦王胞弟,你是我师兄,如果有能帮助的师兄的地方还请师兄尽管开口。”
见祝新年如此诚恳,那名秦兵也终于放下戒备,低声摇头道。
“我是随尤师兄一起前往燕国的机甲士兵之一,我们于五日前进入魏国国境,借路前往燕国,各项通关文书都准备齐全,魏国也放我们进入了国境,但谁知竟然在半路遭遇袭击,现在整个队伍都被魏国扣下了。”
“什么?!”
裴少桥大惊:“秦兵借道魏国前往燕国不是早就说好了的事吗?听说为此咱们秦国还给了一批皮毛粮食作为交换,双方立了契的东西怎么会说变脸就变脸呢?!”
秦兵闻声叹气,道:“确实是立了契的,之前借路来回也从来没出现问题,这次入境的时候也没问题,但行至半路突然有数万魏军拦截我们的去路,说我们擅闯魏国国境,要扣下我们找秦国讨要说法。”
“尤师兄与对方据理力争,但对方不予理会,甚至出动了机甲部队来围攻我们,我们奉命前往燕国接手一座降城,整个队伍只有三十台机甲和两万士兵,被魏国十万人包围,血战三天,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
祝新年和裴少桥对视一眼,急声问:“那尤杰师兄和其他人呢?!”
秦兵叹气道:“我们只有一台随行运送粮草辎重的飞鸢,尤杰师兄让偃师带我回秦国报信,他们却没能逃出来,偃师驾驶飞鸢的时候中箭受伤,一直坚持撑到太平川附近飞鸢坠落,我侥幸捡了一条命,只能来学院寻求帮助。”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那秦兵咳嗽得更厉害了,甚至还呛出了几口鲜血,裴少桥赶紧回头示意索天河去请医修。
索天河不敢耽误,立刻拔腿就跑出了铁甲阁,与准备来上下一节课的夫子迎面撞到了一起。
“哎!你这孩子!”
夫子自己被撞了个趔趄,还不忘拉住了索天河,没让他摔到地上去。
“马上就要上课了,你慌慌张张要去哪里?”
夫子不让索天河离开,急得索天河一边指着课室内,一边道:“打、打起来了!受伤了!”
没等夫子反应过来,他就一溜烟跑没了影,夫子还以为课室内有学生打架受伤了,赶紧进到课室中一看,却发现大家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只有讲桌旁边有三个人正在说话。
“怎么回事?”
夫子问道:“谁打架了?”
“没有人打架呀?”
坐在门口的女生抬头回答道。
“那索天河怎么跑出去了?还有那边三位同学,你们蹲在地上做什么呢?”
夫子拧着眉头走上前去,看见受伤的秦兵时“咦”了一声,恍然道:“刚才我看见庄夫子急匆匆朝长老院去了,说是有从魏国回来的人前来求援,是你吗?”
那秦兵费力点了点头,想要起身给夫子让地方。
“没事,你先坐着吧,今天这节刚好是兵法课,我正准备给他们讲魏国地形与秦国攻燕之间的关系呢,不过你是哪只队伍的?怎么从魏国回来了?”夫子问道。
秦兵只能把自己的遭遇又与夫子讲了一遍,那名夫子讲授的是兵法课,对最近的几场大战颇有研究,闻声思忖片刻,便道。
“魏国之所以阻拦我们秦国的部队前往燕国,甚至攻击、扣押你们,很可能是与秦、燕不久前达成的和谈有关。”
见夫子如此说,祝新年疑惑问道:“秦、燕和谈与魏国有什么关系呢?竟引得他们不惜与我们秦国反目,如此痛下杀手?”
夫子沉声回答道:“魏国趁着我们秦国攻燕之际,一直派兵偷袭燕国边境几座小城,因为燕国主力部队全部用来迎击秦军,而无暇顾及魏军,竟让魏军真的攻下来了两座城池。”
“后来秦、燕和谈,燕国将包含那两座城池在内的十几座城池都割让给了我们秦国,魏国对此表示不满,曾经谴使臣来秦国交涉,但结果并不理想,秦王并不同意将这两座城池让给他们。”
夫子垂眸看着那名秦兵,问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们这支部队要去接手的城池,应该就是魏国占领的那两座城池之一吧?”
秦兵点头道:“没错,魏国确实趁着秦、燕交战之时偷偷攻下了燕国两座城池,但魏国与燕国之间没有就这两座城池的归属权进行过任何谈判,现在燕国将城池划给了我们,魏国的确颇有不满,但我们也没想到他们竟然因为两座城池与我们翻脸。”
“对于我们大秦来说那只是两座可有可无的小城,但对于一直被打压的魏国来说,这是他们近来几年第一次打胜仗,他们当然不愿意把到嘴的鸭子交出来。”
夫子对诸国之间的形势看得很透彻,他让那名秦兵放宽心,道。
“魏国的目的是想要那两座城池,他们只是扣押你们的队伍以此要挟秦国出让城池,应该暂时不会要人性命,庄夫子已经通知长老院用传音符联系兵甲部了,朝廷那边接到消息肯定会处理这事,你就安心养伤吧。”
虽然夫子这么说了,但那名秦兵还是十分担忧,毕竟只有他一个人逃回来了,而他的兄弟们还被扣在魏国生死未卜。
很快,被索天河叫来的医修将秦兵接走了,他伤得很重,一时半会没有办法回去咸阳,只能留在天工学院静养。
好在秦军队伍被魏国扣押的消息被长老院及时传回了兵甲部,那名秦军心头重担落地,体力和精神双双不支,陷入了长达半月的昏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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