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面圣
长明殿·西暖阁。
一身麒麟服的罗兴跪伏在厚厚的绒毯之上：“臣南衙特别调查处主事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罗爱卿，平身，赐座！”
“谢陛下。”
“看爱卿红光满面，想必新婚生活必定是非常和谐。”永熙帝呵呵一笑，调侃罗兴一声道。
“陛下说的是，臣与青漪相识虽短，但两情相悦，自然是琴瑟和鸣了。”罗兴脸不红，心不跳的回答道。
“爱卿还真是实在呀。”永熙帝愣了一下，旋即笑道。
“臣本来就是老实人。”罗兴一点儿不介意自己打上一个“老实人”的标签，这以后你们谁欺负老实人，就是不对。
“此次罗爱卿前往天狼关担任迎接使，任务完成的很出色，还在回程途中挫败了刺杀西戎四王子的阴谋，朕心甚慰。”永熙帝说道。
“都是托陛下之福。”
“爱卿就不要自谦了，对于这一路之上的过程，朕虽然看了你发回来的鹰信奏报，却有些还是不尽详细，能否与朕说说？”
“陛下，臣写了一份奏折，详细内容都在上面，您一看便知。”罗兴将早已准备好的奏折取了出来，起身高举。
“哦，呈上来。”永熙帝一挥手，示意七喜过去取来罗兴手中的奏折。
奏折洋洋洒洒有一千多字，永熙展开一看道：“爱卿是武人，没想到这字居然是极好的。”
“启禀陛下，这字不是臣的，是臣娘子的，臣口述，她代为抄录的。”罗兴忙解释道。
“这是为何？”
“臣的字太丑，怕污了陛下龙眼。”
“哈哈哈……”永熙帝闻言，不禁大笑起来，只觉得罗兴比起许多唯唯诺诺的臣子有趣多了。
朝堂之上，太过暮气沉沉了。
一千多字，永熙帝足足花了有一刻钟才看完，看完后合上，又打开快速的浏览了一遍，这才开口道：“罗爱卿，你觉得在安阳渡驿馆刺杀是否是琉璃公主指使的？”
“臣不敢随意妄下判断，但从刺客使用的武功路数来看，臣认出来，跟天岚宗的绝学碧空印有些相似。”罗兴说道，“臣知道这碧空印是天岚宗云岚峰的绝学，所以就不免联想到琉璃公主殿下。”
“如果把这个案子交给伱来调查，你打算怎么做？”
“先查这些刺客的身份和来历，再查琉璃公主这段时间都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儿，如果此事真是琉璃公主所为，不可能没有一丝痕迹，而能够派出两位一品大宗师以及十几名三品以上的高手，必定也不是普通势力，如今臣擒下十余人，定能从他们口中获知相关信息，查清此案必定不是难事儿。”
“爱卿废掉了他们的武功修为？”
“是。”
“这是为何？”
“他们是刺客，若是还有一定行动能力，一旦选择自戕，臣只怕什么都得不到，所以必须保证他们活着，只要他们没了武功，想自杀都难了。”罗兴道，“还因为臣担心他们的同伙随时过来营救，一旦他们修为还在，解救之后就会立刻远遁，而臣为了他们的武功修为，带着一群毫无武功的人就是累赘。”
“你倒是想的周到。”永熙帝点了点头，认可了罗兴的解释。
“臣当时也没多想，他们拒不开口，那只能给他们一点儿惩罚了，反正犯了这么大的罪，就算是天岚宗的人，也难逃国法制裁！”罗兴又道。
“说得好。”永熙帝满意的微微一点头，五大圣地凌驾世俗皇权之上，大周境内，天岚宗谁敢得罪？
皇帝必要的时候也要忍气吞声。
“罗爱卿，你刚刚成婚，朕本该给你放几天假，让你好好休息一下，但是这个案子关系两国邦交，必须要尽快破案，不如将此案交由其他人负责来办？”永熙帝语气缓了一下说道。
“臣谢陛下体恤之恩，但这个案子中，刺客是臣抓的，臣也是亲历者，这些刺客在臣担任迎接使回京途中刺杀西戎四王子，若是让他们成功或者四王子有所损伤，那臣也是逃脱不了干系，就算他们不是冲着臣来的，臣也不打算放过这幕后主使之人！”罗兴说道。
“爱卿说的也对，就算这个案子不由你来调查，你也是经历者，比任何人都清楚当时的情况，朕是觉得，你太辛苦了，这刚成亲，又快过年了，还让你查案，用人也不能这么用。”永熙帝说道。
虽然是话有些假，但说假话总比不说话好多了，起码骗人的话听着总是舒服一些的。
“臣年轻，还不到躺在功劳簿上睡觉的时候，能够为陛下，为朝廷多做些事情，臣甘之如饴。”
“你这话说的朕都没办法拒绝你了。”永熙帝假装叹了一口气，“行吧，这件案子就交给你了，朕会交代卓爱卿，近期不再给你派其他事情了。”
“微臣遵旨。”罗兴忙跪下道。
“这个案子牵涉广，爱卿若是遇到阻力，可直接来找朕，朕给你做主。”永熙帝说道。
“谢陛下信任。”
“回吧，朕知道你新婚燕尔，就不留你继续说话了。”永熙帝微微一笑，一摆手说道。
“臣告退！”
……
罗兴退出暖阁没多久，一道身影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赫然就是那皇城司总管太监魏无牙。
魏无牙不到六十岁，头发乌黑，看上去如同四十岁的人，相比而言，年纪比他还小些岁数的永熙帝，这双鬓都有些灰白了。
宫里的太监，兴趣不一，可要论保养和美妆，这魏无牙可以算是第一号人物，他形象并不俊美，只是中上之姿，但极善保养，所以，宫里的妃子都要跟他讨要秘方，跟后宫的妃子们关系是极好的。
而他又是永熙帝在潜邸用的太监，定鼎天下后，自然得到了重用，这最要紧的皇城司自然就落到他的手中。
魏无牙也确实有本事，皇城司到了他手里，很快就发展壮大，就连汪海峰都对他礼遇三分。
若不是汪海峰资历老，修为高，功劳大，这最重要的司礼监的位置只怕早已被魏无牙取代了。
当然，皇城司是皇帝在身边的爪牙，必须是最信任之人掌握才行，魏无牙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其他人，永熙帝还真不敢把这么大的权力交给对方，这皇宫内院的水深着呢，就算你是九五之尊，也不能随行所欲，只能缓缓图之。
“无牙，你怎么看？”永熙帝询问一声，刚才罗兴奏对，魏无牙一直都躲在屏风后面，听到了全部过过程。
“罗兴与琉璃公主关系密切，这个案子由他来办，他一定会想办法把公主开脱罪责。”
“无牙，你就这么认定这件事是琉璃做的？”
“人是天岚宗的，公主殿下又有动机，破坏和亲和通商贸易，对她来说有利而无一害！”魏无牙垂首说道。
“可你忘了，琉璃是知道罗兴的实力的，这些天岚宗的刺客杀手不但没能完成刺杀，还被罗兴来了一个反杀，几乎全部被生擒，而且全部都废掉武功修为，这些人可都是天岚宗云岚峰的子弟，换做你，你会做吗？”永熙帝略微沉吟，反问一声。
“陛下，往往看似你不合理的地方，恰恰有他合理之处，就算不是琉璃公主指使，那会不会是天岚宗，琉璃公主的师父云霓可是云岚峰的峰主，她是极力反对和亲的，暗中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云霓峰主那可是超凡级别的人物，就算是她做的，难不成让朕把人抓回来治罪不成？”
“若真是云霓的安排，那算到公主头上也不为过。”魏无牙说道。
这话也就是魏无牙敢说，换一个人说说看，永熙帝能把手里的把玩的茶盏砸他脑袋上。
永熙帝明白魏无牙的意思，不管是不是叶琉璃所为，只要是天岚宗刺杀的西戎四王子，最后都算到她头上。
这是目前对他最有利的，因为，这样就拿住了叶琉璃的把柄，迫使她在接下来的和亲中不再出什么幺蛾子，甚至可以以此为借口禁锢她的自由，还不会被天岚宗找麻烦。
因为天岚宗内，对和亲西戎这件事的争论是“同意”者占据上风的。
天岚宗的高端丝绸织染产业需要打通西大陆的通道，而海上通道在南楚和魔门手中，天岚宗只是一个供货商，虽然挣钱却没有话语权，一旦南楚和魔门断了合作，天岚宗在这上面至少减少三分之一的收入。
所以，天岚宗需要西出天狼关，直通西大陆的这条陆上丝绸之路。
这条路通了，就不惧南楚和魔门的断渠道的威胁了。
所以，天岚宗跟大周朝廷现在的目的和需求是一致的，那牺牲一个区区的精英真传女弟子的又有什么关系，何况，她的身份对大周和天岚宗来说，都有些敏感。
不杀她，还送她一桩不错的姻缘，她更应该感激才是。
永熙帝心动了。
就在这时，暖阁外的小太监，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进来，噗通一声跪下：“陛下，琉璃公主求见。”
永熙帝和魏无牙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怎么说谁，谁就来了？
给魏无牙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继续躲在屏风后去。
“让她进来吧。”
片刻后，叶琉璃一身素衣从外面走了进来，低头，跪下道：“陛下，臣叶琉璃请罪。”
“琉璃，何事行如此大礼？”永熙帝从御座上走下来，和颜悦色的过来，伸手将叶琉璃搀扶起来。
“臣犯错了，自然要受罚！”
“你何来的错，朕怎么不知道？”
“安阳渡驿馆行刺来大周的西戎四王子一行，行刺之人是我天岚宗之人。”叶琉璃说道。
“你怎么知道这刺客是天岚宗之人？”永熙帝微微皱眉一声问道。
“臣听闻这个消息，就派苏老去查探了，发现真的是我天岚宗之人，而且，外面已经有人在传，此事是臣所为，臣自知撇不开关系，只能前来向陛下请罪！”叶琉璃解释道。
“那是你吗？”永熙帝反问道。
“是或者不是，重要吗，陛下？”叶琉璃说道，“这件事发生了，刺客是我天岚宗的人，那最有动机行刺的除了南楚之外，就只有臣了！”
“这么说，你承认是你做的了？”
“臣想不承认，但有用吗？”叶琉璃反问道。
“朕已经下旨，让南衙主事罗兴彻查此案，琉璃，你暂且回去等候消息吧。”永熙帝淡淡一声道。
“臣遵旨！”叶琉璃拜了一下，转身就离开了。
……
“琉璃公主这是故意为之，陛下千万不要相信。”叶琉璃一走，魏无牙就走出来大声说道。
“朕是那么容易相信吗？”
“老奴失言。”魏无牙忙道。
“琉璃在京的一切活动你不都一直监视的吗，最近她可有什么异常举动？”永熙帝问道。
“皇城司虽然一直留意琉璃殿下的活动，但她身边的苏曼青是一品大宗师，想要完全掌握其行动，根本做不到，但是这段时间，琉璃殿下倒也没什么异常，至少她不曾离开京城，苏曼青也一样。”魏无牙解释道。
“她们未曾离开过，难道就没有可信之人暗地里给她做事儿？”
“这个老奴还未曾发现……”
“那就去查，我要确切消息。”永熙帝道，“让南衙停了她的职务，在家反省思过，不，住到宫里来，一个公主，住在臣子家里，这成何体统？”
“老奴遵旨。”
以前不管，现在出事儿了，自然是极好的借口了。
……
叶琉璃被停职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罗兴耳中，这是意料中事，出了这样的事儿，不可能当一点事儿都没发生。
但永熙帝下旨让叶琉璃搬回宫里居住，这倒是有些意外，看来，皇帝还是怀疑是叶琉璃所为。
停职，禁足。
看似一种保护性措施，其实是根本不给叶琉璃证明清白的机会。
罗兴想要见叶琉璃本人可就难了，虽然苏曼青还能自由进出，但肯定会被严密监视的。
“南衙一号”工程还在继续，这段时间是成绩斐然，用罗兴教的办法，在南衙内部揪出了不少腐败分子以及南楚眼线，顺藤摸瓜，抓了不少南楚密谍虽然没能达到南楚金陵破获大周密谍网的程度，但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这些年南衙真的是躺在功劳簿上过日子，太过疏忽了，让南楚密谍在洛京渗透的如此之深。
不说朝堂之上高官显贵家中都有南楚密谍渗透，起码很多大臣近枝身边都有南楚锦衣卫的眼线，有的人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被色诱或者利诱成了南楚密谍的眼线，把许多机密消息透露给南楚方面。
除了锦衣卫，还有南楚内卫也不甘寂寞，也在洛京有活动，很多事情罗兴不在，都是汪淼处理的，汪淼处理不了，才报闫方或者直接让卓春风批复。
罗兴一回南衙，就在看卷宗，一直看到天黑放值，眼睛都有些昏花之后，这才停了下来。
按照规矩，他是可以请至少半个月婚假的，奈何，他根本没时间休息，而且还有四天就是新岁之夜了。
所谓新岁之夜，就是前世的华夏的除夕之夜，差不多一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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