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拖下去,京中得了消息,我们又如何全身而退!”
独眼男人将案上东西全掀在地上,气得胸膛连连起伏。
帐里其余人大气都不敢出。
瘦高个儿武将冷汗直下,小心翼翼地开口,“主上,只是摸不清他们是否还留有后手。”
哪里就敢贸然出去硬拼啊!
那时马场外,山坳里埋伏两拨人!
一波叫周意然挡住,也不知是如何搞的,本是稳赢的局面,最后竟会全军覆没!
还有一波,叫大启的皇帝,单枪匹马杀进去,直取了指挥使的项上人头!
虽说最后两边都没讨到好,可实在是一下子叫信心满满的将领们投鼠忌器。
“他们多少人,我们多少人!”
独眼男人满目狰狞,完好的那一只眼里,怨恨如毒刺。
“我等了多少年了!这次不成,我同他傅应绝必死其一!”
话语里的毒辣比之毒蝎尾刺上浓黑的液体还要诡秘三分。
他提起过往恩怨,帐内的将领连忙低下头。
一时之间,气氛又滞晦起来。
人群里,有个文弱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眼珠子一转,手拿羽扇,瞧着似是军中的军师。
他摸着唇下的山羊须,眼中精光大盛,“主上勿躁,”
“此次必然要万无一失,第一波攻势已然猛烈,只是君子不立危墙,我们难免要谨慎些。”
他羽扇摇摇垫着西南方位,语气晦暗。
“我们不便,不若叫别个儿先行试探试探,倒要看看西山上的是真有后手,还是徒装把式!”
他一副小人姿态,却自认智囊。
西南方位的帐子,住着的可不是自己人。
众将领心底门儿清,神色不由微妙起来。
此次围堵,可不止他们一支势力,除了南度,还有莱雪。
南度皇子野心勃勃,而他们目标又恰恰是大启天子,这点倒是不谋而合。
至于莱雪,就更简单了。
只为着他们那小太子。
说是太子,也不过是个空有名头的弃子。
既然已是弃子了,便得好好在谷底待着,泯然众人,待时间一到,就灰溜溜回莱雪去,仰他人鼻息!
却不想啊,默默无闻,度日艰难的人居然一朝搭上了大启这艘大船。
这下,莱雪那边哪还能坐的住!
被亲人抛弃,已无情谊,徒留怨恨的孩子,如何能放任其成长起来!
“那些又有何本事!”
独眼男人仍不满意,黑洞洞空旷的眼窝混着脸上的阴狠,叫人不寒而栗。
他下巴骨骼略大,脸颊瘦削,唇色泛紫。
“说是蛊虫一出,无往不利,到头来还叫别个儿反噬得下床不起!”
“还有那莱雪。拖个人都拖得自己险些死绝!”
他讥讽一笑,“若不是跑得快,哪还有命同本王大呼小叫!”
他最后一句突然用力,从胸腔里沉沉挤出,咬着牙,似乎对话里的什么东西,恨意切切。
本就是在发着火,他也不知是为何,突然就到了一个更骇人的程度。
众人纷纷后退,不敢触及他的视线。
这份怯懦又刺激得独眼男子怒不可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好好的,好好的部署周到!你们居然半点优势都拿不下!”
他心头是狠毒了手下人的无能,也嫉恨极了那人。
凭什么,凭什么时时刻刻老天都像是站在他那处!
让同他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他高高在上,主宰生杀。
而自己呢,自己失了一只眼睛,失了该有的尊崇,在边远苦寒一待就是六年!
他咧开猩红的唇,舔着牙齿,
“这次机会我等——”
可他话未说完——
“主上!”
“敌袭!注意隐蔽!”
“来人啊,有人夜袭营地!”
将领们瞬间惊住,忙去看独眼男。
帐外忽起的嘶吼与火光,他却猛地抬起头来。
完好的那一只眼中有黑沉沉地,似是深渊。
须臾,他浑身控制不住地战栗,却不是害怕。
眼里迸发出滔天的怨恨与不甘,紧紧咬合的牙齿挤在腮边,咬出了血,他却只觉兴奋。
“你还是来了.......”
独眼男子仰头大笑,癫狂又激动,一个人名从他嘴里吐出,像是路过八千道火烧油煎,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傅,应,绝!”
话落,将领们变了脸色,有些胆颤。
虽然早就做足了准备,可乍然听见他的名头,还是忍不住心底发怵。
“当真是他?”
“他一个天子,怎会亲自来此!”
哪管他们如何不相信,独眼男子拿了武器,嗓子里兴奋地发着嘶叫,举步就往外走。
他心底有预感,就是他,定是他!
傅应绝手起刀落,前方举起大刀的士兵,人头便骨碌碌滚落,血液四溅,他闪身后退,满脸嫌恶。
看着眼前的血色,他甩了甩手,长剑插入地底,旋身,衣袍翻飞,长腿一踹!
后方人便倒飞出去数十步,躺在地上口喷鲜血,足见这一脚力道之重。
可偏偏伤人的那位,气定神闲,神色恹恹。
他看着满地的尸体,唇角缓缓勾起。
薄唇一张一合。
“当真废物。”
他们来得突然,因着人少而精,摸进大营也无人察觉。
可此次目的不是行刺主帐,唯有扰乱军心。
怎么扰乱,便是叫他们坐立难安,惊慌失措。
放个烟雾弹,叫他们摸不清状况。
“陛下,前头处理干净了,兄弟们也分散在各处营地点火造乱,他们根本四顾不及!”
来人面上难掩喜色,眼中是凶凶战火。
“嗯。”傅应绝颔首,“见好便收,待他们回过神来,不好撤离。”
“是!”
可他这样吩咐了禁卫,自己却将武器捏在手中,朝着反方向而去。
长剑的剑锋在地上划拉出火花,“滋滋”地渗人极了。
他没有留手,步步杀招,杀得通体舒畅,却仍旧觉得差些什么。
男人信步而去,所寻方向,却是敌将主帐!
独眼男子杀意凛然,出了帐便往火光与厮杀处去。
营地里乱糟糟,灭火的灭火,支援的支援。
大批士兵来来往往,嘈杂喧闹。
“主上,您撤离后方!他们人手不多,攻势已退,没甚大碍!”
独眼男子却不听,自顾地往前,走到一半,却听一道破空声!
裹挟着凌冽剑气,直直往他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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