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梨子想要,周周哥哥,十逸!”
小人急不可待,仰着脸往马舍指。
周周哥哥的马漂亮,叫九逸,九逸是周周哥哥的了,小梨子要十逸!
赵驰纵自然知道周意然那匹马,黑黑壮壮的汗血马,耐力强,筋皮厚。
“我方才看过了,倒是有那个品种,只是九逸实在太过出色,那些个看着大为不如。”
周意然那匹马的品相,外头能比过的不多。
“少有。”季楚道,“九逸是兄长寻了许久才得,如今只听闻陛下那匹外域麒麟,能媲美之。”
傅应绝也有一马,只是登基后,少能用到,便送到了皇家马场,好吃好喝伺候着。
管事一笑,“是极,陛下同周大公子那马世间难寻,此处良驹有之,却是逊色三分啊。”
一等一有之,那样超出许多的难寻。
小全子不见忧心,陛下叫人猜不透,可送到小主子跟前的,却是不可居于人后,便是挑一匹马,也是如此。
“管事只管为小殿下挑些温顺的便可。”
权当是哄小孩儿玩,回了宫,小全子想着陛下当是有别的安排。
管事自然是不敢糊弄,选了喂养得最好的马种来,都是几个月,身形还未长成,排排站好,望过去个个油光水滑。
奶团子小小一个,往那儿一杵,只够得上半条马腿。
见过拉车的马,也见过行军载人的马,却从不曾见过这样矮的,可小孩儿瞧着却像是懂极了,道,“这是,小孩儿马!跟小梨子一样小小!”
还骄傲得很,似乎是觉得自己说得对极,小孩儿同小孩儿玩,小孩儿的马也是小孩,她是这么个逻辑。
熟悉的几人自然懂。
“没错!小梨子说得对。”
赵驰纵闭着眼睛就朝她竖大拇指,小人儿嘴角微微一翘,那点得意都要藏不住了。
几人除了薛福蔚,都是有心想选。
赵驰纵便不说了,就连季楚有用得上的。
最后,傅锦梨百般犹豫,左右摇摆,选了一匹毛色最艳的胭脂马。
那胭脂马在一众小马驹里头,最是矮小,瞧着也最乖,奶团子说,“小梨子最小,也要一个最最小的马。”
可这选了马,她这小身板却是没法子自己骑的。
马场里有专职的驯马师,资历老,手法熟,教着几个孩子也是绰绰有余。
男孩子倒是个个胆大,也不怕什么摔不摔的,那小小一只却是万万不敢叫她胡来。
“不痛,小梨子乖乖。”
她举着她的小马鞭子越过头顶,对着胭脂马“驾驾”地叫了两下,又冲着身后一溜人道她坐着会乖乖地,不会摔下来痛痛。
“我扶着小主子些。”竹青也担忧,可小孩儿就是看着软乎,有些时候,除了陛下,难有人能劝得下来,也只能多看顾着些。
“谢谢竹青~”她倒是时时刻刻都知晓要道谢,就是脾气上头倔得像个小驴。
奶团子也有些怕,被抱起来软乎乎地,脚不自觉地翘着,不敢踩,任由竹青怎么放,她都不劈开两条腿。
“小主子莫怕,放松些。”
“好嗷!”
嘴上答应得好好地,脚上却还是原样,此刻瞧着又怂哒哒地。
周意然来时,便是见这副场景。
几人分布在各处,身旁都跟着驯马师同仆从。
小姑娘脸绷得紧紧地,好容易叫侍女放在了马背上,却是僵直着身子,像是小木雕。
驯马师也不敢如何教,周围浩浩荡荡围着一圈人,就傻愣愣护着走,瞧着那短脚的胭脂马都有些被吓着。
祁扬都傻眼,“师傅,这......”
这架势看着不像学马啊。
“嗯。”周意然淡定地应一声,抬步走过去。
刚走近,就听见小孩儿嘟嘟囔囔地,自己给自己打气。
“小梨子厉害!”
“不怕不怕,我勇敢。”
“驾驾。”她习惯性地喊了两声,小马听见,步子也快了些,吓得她大惊失色,忙道,“不要,不要驾驾。”
周意然也不意外,老早就想到该这个样子了。
毕竟小孩儿身份摆在那儿了,傅应绝又是那个纵容又护得如珠似宝地,出了事,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又如何敢放开了教。
“退开些。”
嗓音低沉,稳健无比,传入众人耳中像是一阵清风,一下子就将那点提心吊胆的焦躁吹散开去。
“周统领!”
小全子尽心尽力,时刻都不敢松懈,眼睛都不敢多错一下地看着,浑身都是警惕。
陡然听见周意然的声音,只当是看见了救星。
如蒙大赦的眼神看过去,周意然带着祁扬,大步往这头来。
大的那个还是老样子,沉稳平静,劲拔如苍竹,素锦蓝袍,发带微扬。
小的却是变化极大。
黑了,高了,却肉眼可见地结实了,同以前那个羸弱的模样大不相同。
“周周哥哥,羊羊!”
小孩儿看见人,眼中的光圈都亮了起来,也不管是不是在马背上,朝着人就张开了手。
“我!抱抱!”
周意然长臂一伸,赶在竹青几人之前将她抱了起来。
小奶包一下子就贴了上去,笑呵呵地拿胖脸蹭周意然有些凉的下巴。
“冰,冰!”她被刺得低呼了声,支起腰来,撅着嘴就教训,“穿多多衣服!”
自己都是冷暖不知,还要她爹手把手伺候着,还会叫别人多穿衣服了。
周意然没怎么在意,但还是低声应,“好。”
竹青听见那句冰后,目光多在周意然面上停了两下,收到那双冷眸平静的一眼后,又骇得连忙收了回来。
心下已是有些不对劲,习武之人,丹田滚涌,该是不会泛凉,她习医毒,对这些字眼多敏感。
一瞧之下,确实不对
面白则内里受损,可周意然唇色又泛着异常的红,倒是有些冲矛。
她观察入微,敛了眉却是不敢多问。
主子们自是有自己的考量,看周统领那副模样也不像是毫无察觉的样子,用不着她多去操心。
她的异样无人发觉,傅锦梨也只认为周意然是不听话不好好穿衣服才冷的。
听他满口答应,却是反手就解了自己的小袍子要给他穿。
周意然愕然,忙按住她的手,大掌有些抖,被她这举动惊得舌头打结。
此刻倒是对傅应绝有些感同身受了,“女孩子,不可在外脱衣。”
见她张了嘴,算是对小孩儿有了几分了解的周意然,忙打岔,转移了话题。
“想骑马?我教你,可好。”
“啊?”奶团子不知怎么还在说穿衣服,穿着穿着忽然就要骑马了,不过她也顺着乖乖道,“嚎~”
周意然巡视一眼,见着围了快三圈的人,皱眉道,“退下。”
“是。”众人依言退下,只留下小全子同竹青。
“周统领,今日未同陛下一道去吗?”
周意然作为禁军统领,时刻随侍陛下的,除了苏展,便是他,今日倒是未跟在陛下身侧,小全子不由纳闷。
“有些事。”无关紧要的一句,显然是不想多谈,小全子也识趣地不再问。
祁扬倒是隐约知道一些,他整日跟在周意然身旁,对他的状况再清楚不过。
见他抱着奶团子上了马,想上前去帮忙。
“师傅我——”
“无事。”周意然略躲开些,话中带着些浅显的嗤,“还未到那地步。”
他如此说,祁扬也不好多言。
他们什么官司,小傻子压根听不出来,另外听出来的两个又不会同她说这些。
只鼓着小胖脸,认认真真地在周意然的引导下放松身子。
只是她掌握不了度,叫放松,她整个就瘫在小马身上,歪着脑袋。
还拿一双鹿眸,无辜地看着你,周围四个人,都不知说些什么好。
“坐起来些,不往前趴,力气往后放。”
周意然耐心极了,错了就纠过来,一点一点,叫她慢慢感受。
祁扬听着怪异,频频去望他。
男人手上拉着马绳,侧脸精致又带温和,同教他的时候两个极端。
想当初,祁扬也是在周意然手底下学会的骑马。
却没受到这样细致的对待,摔了好几次,周意然看得直皱眉,怎么瞧都不满意。
心肠堪称冷硬,扔给他一罐子药,抹了又继续上马摔。
祁扬倒不是嫉妒,毕竟在他看来,傅锦梨值得全世界的偏爱。
他跟在周意然身旁越久,对于傅应绝的用意就更了解些。
将自己扔给周意然之后,看似甩手不管了,却其实是早就料到了结果如何。
就他师傅其人,忠君称二,无人领一。
“师傅,小梨子还小,晚两年教也是行的。”
傅锦梨手短腿短,往上头一坐就只能拿根小马鞭“驾驾”,真要学会怕是还得等上几年。
周意然反应平平,只低头护着她,“她想何时都可。”
西山围场地势不高,林子四周却有山,马场在西侧,御帐在正中。
二者之间往来需穿过两山相望的坳道。
此次出行携有两万禁卫,循着围场周围警戒起来。
一行人在的地方恰巧也是戒备最严之处,再往前走上会儿就能跨过马场的栅栏再越过一片鸟雀栖息的高大丛林走出西山。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林子有些静了。
周意然同傅锦梨几乎是同一时间抬起头来,目光直直横向正前方看似精密的山林。
“有......有坏虫虫来。”
小孩儿胖脸茫然,可这一次她真的并未听错,就在那片林子里,有好多,好多!
她急忙去扯周意然的衣袖,焦急地伸出手,“有,周周哥哥,小虫子来!”
周意然眸色一暗,敏锐地察觉到前方的不对劲。
太安静又太杂乱。
安静是因为无鸟兽声,杂乱是因为里边藏匿的气息太多,太混杂。
此刻听见小孩儿说些什么小虫,脑中一闪而过的电光,当机立断将人从马背上抱下来。
“退回去。”
他的神情实在太过严肃,小全子同竹青不敢耽误,几人护着傅锦梨往后退去。
赵驰纵手上拿着水壶,他的小马就拴在马舍里,玩儿得满头大汗,三人都在一处,见着周意然一行人回来。
有些纳闷,“周大哥,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小梨子学会了?”
可正面走过来的几人面色似是都不太好,他还奇怪是怎么回事,下一瞬看着周意然的背后,却猛然睁大了眼睛!
一句小心还未喊出口,周意然身后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怀里抱着人,长腿向后一鞭,一道直奔而来的箭羽就叫他扫落!
“小主子!”
“周大哥!”
这一幕太过突然,四周的禁军发觉异样,团团围了过来,可还未动作几分,更多,更密集,攻势更猛烈的箭雨从对门的山头扑面而来!
傅锦梨吓得抓紧了周意然胸前的衣服,而后只听见一声,“警惕!”
便有禁卫举着盾将他们护着往后退去。
直至退至了马舍后方的屋子,才停下,而里头,已然有了几个被吓哭的孩子,想来也是叫下人跟禁卫护着才到了这一处。
周意然抱着人,巡视一眼屋内,有禁卫见他进来,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忙上前汇报状况。
“统领,山前设伏,人数不少!此处只有些孩子,都着管事看顾在此处了!”
“嗯。”
屋内算上后头进来的几人,有头十半大孩子,现在缩抱在一处,满脸惊恐。
薛福蔚几人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那箭射下来,人都要捅成筛子了,难免有些慌乱。
“敌袭,敌袭,快快隐蔽,大哥快跟我躲起来!”
他一颗胖球一进屋子就四处摸找着安全的角落,可一圈看下来,竟是没有半个藏身之所。
傅锦梨未理他,只缩在周意然怀里,乖乖地未说话。
小全子心头可不止一个慌可以形容的,小主子还在此处,却是遇上埋伏!
“周统领,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周意然从下属手上接过染血的箭,箭头尖尖,除了锋利些,没甚特别。
可他长指循着箭身一模,感受手下按着的突起,面沉如水。
“箭身有军中标识,有人叛出。”
话落,一屋子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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