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1980巴山猎耕记

第37章 多少有些鬼祟

    小院围栏只是简单的栽了几棵木桩,然后用整根的野竹交叉编织而成。
    茅草屋屋顶的茅草,还是在秋末的时候,陈安帮忙铺上去的。
    此时,房门挂了锁,一看就知道李豆花不在屋里。
    进不去屋子,陈安干脆将带来的酒壶放在门口,取下自己的火枪,按顺序装入火药,轻拍平整后,将跟枪管插在一起的铁签子抽出来,扯了一团头发用签子捅进去挡住火药,然后装了些细颗粒的铁砂,再堵上一团头发。
    在火道里抖上一些引火药以后,用一小块胶皮盖住,然后轻轻放下击铁。
    用头发挡住火药和铁砂能防止它们顺着枪管滑出来,之所以不用其它东西堵塞而是用头发,那是山里猎人多年的经验总结。
    头发遇到高温,会立刻焦化缩成很小的一点点,不会影响到火药、铁砂的击发,比起其它东西,要强不少。
    而且,头发容易得到。
    家里有女人的,她们每次梳头,梳子梳下来的头发,通常都会挽成一团存放着,等有人进山收头发的时候,可以拿出来卖。
    那块盖住火道的胶皮,能防止装好的引火药洒落、受潮,还能防止无意间走火。
    这些,都是很有道理的细节,
    而且,不用枪的时候,还可以将火药、铁砂、引火药都给取出来保存,以后再用。
    对于穷困的山里人来说,别看只是些粗浅的东西,却也弥足珍贵了,可舍不得浪费。
    陈安装填弹药,就想在附近转转,等师傅回来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打到点下酒菜。
    李豆花是个很传统的撵山人。
    因为种种原因进入米仓山的人,让山里有很多姓氏,很多村社也是因此形成。
    忙时耕种,闲时打猎采药,靠山吃山成为主要的谋生手段。
    正是靠着这些手段,山里的人才得以生存延续和发展。
    因此,山里人对米仓山充满感激,播种和收获、采药和狩猎,都会举行敬山的仪式,表达对大山的敬仰和感恩,尤其是采药人和撵山人,一直沿袭着这些习俗。
    而李豆花无疑是其中之一,传承自巫猎的他,更是讲究。
    他向来只取生活所需,打猎多年,哪怕有着高明的手段,也没有为了赚钱而大肆猎杀和采挖。
    所以,哪怕是在这茅草屋的周边,大的猎物不容易见到,但小猎物,还是有可能有的。
    不过,陈安并不担心自己靠采药、撵山赚钱这事儿会被李豆花反对。
    这年头创汇需要,皮毛、草药都有收购,何况是秦巴山脉这种物资丰富的地方。
    陈安曾经和李豆花说过这事儿,李豆花给的回复是:“不要把事情做绝了就行,撵山的时候,打该打的,打能打的,采药的时候,该留的留,该放过的放过,只要做到这一点,就行了。”
    山里人历来就有“怀孕的母兽不打,不成年的不打,已经受伤的不打”的三不打行规,讲究撵山的时候不斩尽杀绝,不可心狠。就连采药也是,只采挖合适的,很多药材为了来年还有,不被挖绝,也往往采取带走一半留一半的法子,让药材还能继续生长。
    这些规矩,作为活过一辈子的人,陈安明白这是与大山和谐相处的法门,竭泽而渔,是不可取的。
    但陈安更清楚,这就不是他一个小人物该担心的。
    他只想活好。
    让陈安没想到的是,他顺着山沟刚往里面走了一小段,欢跑在前的招财、进宝忽然双双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一动不动地朝前方山谷里张望。
    陈安也不由停下脚步,朝山谷看了过去,见有两人顺着山沟走了出来。
    这两人头戴貉皮帽子,身穿呢子大衣,脚蹬长靴,脖子上还裹着围巾,一看这装扮,就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领头的那人,牵着一条这年头在山里很少见的大狼狗。
    而后边另一人,则是低头看着手中展开的像是一块布的东西。
    是什么人?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
    就在这时,那条大狼狗也发现了陈安,停下脚步,冲着他这边叫了起来。
    那两人立刻停下脚步,朝着陈安所在的地方看了过来。
    随后,后面那人将手头的东西几下折叠,然后装进随身挎着的一个包里,拍了拍前面那人的肩膀,两人不再顺着山谷往外走,而是牵着狼狗拐进山坡上的林木间。
    很明显,他们不想跟陈安照面。
    这举动,多少有些鬼祟。
    陈安也懒得理会他们,更不想无端生事,只是陌生人而已。
    但正是因为陌生,更应该上心,鬼知道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
    虽然带了狗,却没有带枪,至少看上去不像是闲着没事儿在山里边晃悠想搞点野味的人。
    他将事情压在心头,然后领着两条狗继续往山谷里走,注意看着两边山林里的动静,仔细地听着周边的声音,希望能找到只猎物的踪迹,哪怕是只兔子或是野鸡也行。
    只是,逛了大半个小时,并没有见到任何值得打的野物。
    就在这时,山上有苍劲怪异的歌声从半坡传来:
    “不是我喜欢杀生,不是我心肠太狠;
    只因为肚皮饿哟,只因为身上冷;
    尊敬的天神呵,请宽恕你的子孙!
    ——无可奈何,不得不已。
    撵山人也有一条命呵;撵山人不是山鬼是凡人。
    呵嘿嘿,剥了它的皮,我才有衣穿呵,割下它的肉,我才有东西吃。
    我只有哟借它的命来养我的命,借它的‘刀头’敬鬼神!”
    陈安不是第一次听这首歌,正是师傅李豆花所唱,是巫猎进山打猎的祷告,他总是喜欢吼上几嗓子。
    而所谓的刀头,即刀头肉,宰杀猎物割下的第一刀血肉。
    陈安心头一喜,立刻领着两条青川犬顺着山坡爬上去。
    没多长时间,他上到山坡上的小道,等了不一会儿,见一个戴着捂耳帽子的精瘦老人,挎着一把火枪,领着条铁包金土狗的不急不缓地走来。
    很神奇地,那条被李豆花取名叫做巴豆的土狗没有像以前一样,见到陈安立刻欢快的跑过来,反而停下脚步,冲着他狂吠起来。
    之所以叫巴豆,是因为李豆花在将它抱来的时候正在窜稀,于是,因为一句“你龟儿怕不是吃了巴豆”,就有了巴豆这个名。
    李豆花看到陈安等在小路上,再看看自己的狗,不由骂了起来:“狗日勒,才几天没见就认不得了?不要嚎了!”
    说着,伸手作势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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