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车队抵达胶东郡行宫。
换了身袍服,我站在行宫中感慨万千,这里是嬴政最后出巡的终点,也是我成为皇帝的起点。
“孟合,还记得咱们来成山的那次吗?”
孟合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臣自然记得,陛下第一次遇险就是在来成山的路上,而今已经六年了。”
我轻叹一声,想起了刑中,六年前是他护送我抵达成山,在咸阳又替我挡了那一箭,两次救命之恩,要是没有他我可能早就死了。
摇摇头把这些情绪抛之脑后,吩咐道:“走吧。”
到了正殿,成廪和一众大臣起身行礼,我挥挥手:“免礼吧。”
众人落座后,成廪简单汇报了一下胶东郡制盐的情况。胶东郡是大秦最大的海盐出产地,故道盐府的井盐虽然产量有所提升,但主要出产精盐,百姓吃的盐主要还是海盐和湖盐。天下一统后,没有各国的阻碍,大量的盐得以流通,胶东郡也成为为数不多的富庶大郡。
没有什么大问题,汇报完成后我就让人都出去,只留下了成廪在殿内。
成廪身材高大,颇具山东大汉的威仪,我盯着他粗犷的面孔,沉声道:“成廪,朕有件事要问你,你若是知道,便如实答,不知道朕不会怪罪你!”
成廪还以为自己犯错了,连忙起身不安道:“陛下请讲,臣知无不言!”
我缓缓道出了心中一直存在的疑惑:“三十七年,成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胡亥一直是我最大的担忧,本来将骊太妃迁出咸阳后我稍有安心,可当看到嬴武拿出了嬴政的遗诏,我又起了疑心。
当年成山的事太过蹊跷,那么严密的守卫,伪诏到底是怎么从行宫中传出去的?李府令又去了哪里?嬴政为什么不让我过问事情的原委?嬴政会不会同样留下了一道遗诏,比如……若扶苏不堪大用可拥立胡亥?倘若真有这样一道遗诏,又会在谁手里?
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没有对胡亥动手,我曾经不止一次有杀了他一了百了的念头,可那样会招来天下非议,皇帝也怕议论!况且如果遗诏写得比较笼统,若是杀了胡亥,手持遗诏的人会不会借势号召天下反我?
所以我想从成廪口中得到答案,因为遗诏肯定不会在他手中,而且身为胶东郡守,他不可能对境内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成廪闻言心中一惊,面上仍旧保持恭敬的神态,多年的为官生涯让他瞬间做出了回应:“陛下,当年皇帝病重后臣就被带到了行宫外围的偏殿,行宫之中发生的事情臣实在不知!”
我紧盯着他,想要从他脸上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可让我失望了,不管他是不敢说、不愿说,还是不知道,起码从表情看他没有说谎。
成廪低着头,仿佛度日如年,终于听到了我的声音:“无妨,朕只是好奇,随口一问,你去吧。”
成廪面不改色,仍旧恭敬道:“臣告退!”
刚要退出殿门,却听到我淡淡的声音:“既然不知道,今后就莫要再提起这件事。”
成廪连忙止步,垂首道:“臣遵命,臣告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摇摇头,将孟合叫了进来:“明日起程去临淄郡。”
————
沿东方道向西不过四日就抵达了临淄,嬴政基本上很少在这里停留,没有行宫,便征用了城中央的郡守府。
临淄是齐国旧都、稷下学宫所在,新的临淄学宫沿用了它的旧址,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余禾认为齐人想借临淄学宫复辟稷下学宫,进而图谋复国。
不过我觉得这点不用担心,齐国也是个命运多舛的国家,齐国的百姓经历了田氏代齐、五国伐齐、大秦灭齐三次亡国或近乎亡国的大战,五国伐齐更是直接把齐国打废了,相比秦灭齐,五国伐齐对齐国的伤害更甚,他们不见得愿意让其他四国统一天下。
如今胶东半岛的几个郡受益于海盐、农耕的发展,日子比旧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我不认为他们会怀念旧齐。
来临淄最重要的就是看看临淄学宫的发展,所以第二天我就带人去了临淄学宫,并让临淄郡守田信泽等一众大臣在外等待,只带了孟合和随身的二十名护卫进去。
三年授学在去年秋天就已经结束,因为我推迟了第一次科考的时间,现在学宫众人大都在复习认真准备今秋的科考。
看着学堂中的众人认真学习的模样,我欣慰地点点头,教育兴国啊,大秦的未来还是要靠他们。
透过窗户,学堂中的先生起身出来,看到我身后的护卫,连忙躬身道:“老夫原平子,敢问尊驾大名?来此何干?”
叫什么子不认识的人不好称呼,所以学宫建成后我就统一改为了博士、待诏博士、先生,对应校长、主任、老师,见其人有些老师的风度,我也客气道:“我是百家学宫的博士,称呼我雍栎即可。陛下巡视至此,因政事繁多,特令我前来巡视一下临淄学宫的情况,多有叨扰,请先生见谅。”
平原子年约四十,闻言眼神一亮,连忙再行礼道:“不知雍栎博士来此,有失远迎,我之过也!”
我微微一笑,回了一礼:“我看学子们都在认真学习,就不多打扰了。”
平原子微微欠首,言辞恳切道:“雍栎博士自咸阳而来,想必学识非同一般,我想请博士向学子们传授一些学识,不知可否?”
我略一思索,点点头道:“自无不可。”
让孟合等人在门外等候,我随平原子进了堂中。
平原子进门有些兴奋,对好奇地打量着我的学子们道:“诸位,此乃咸阳来的雍栎博士,将为诸位传授学识!”
大部分人都没有出过本县、郡,更不用说去过咸阳了,闻言也是满脸激动,起身恭敬道:“学生请雍栎博士解惑!”
我摆摆手,率先坐下道:“诸位请坐。”
待众人安稳坐下,我扫视了一圈,约有十几人,皆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精神饱满。不过有些奇怪的是,除了少数几人外,其他人身上的衣服都很干净,我只当是读书人爱惜身体,没有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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