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8点,千代田区。
三崎町是东京都千代田区人口最少的区域,住着不到八百人,但有一片很大的别墅区,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白鸠家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过去经营着小有名气的白鸠制药公司,在十几年前被另一个大财团乌丸集团吞并。社长卖出所有股权后买了这处别墅,和太太一起住了进去。
这天早上,白鸠先生翻看今天的报纸,将一些重要新闻裁剪下,贴在他的剪贴报本上,这是他的爱好之一。
他将报纸贴完,往前翻了翻。这时他太太给他送上咖啡,他对她道:“看到他们现在还在维权,我就庆幸当时卖掉了公司。”
“是啊,出了这样的事,以后药物审批、新药上市肯定更难了……”
白鸠太太叹了口气,不再提这些,抬头看向二楼:“数月还没起来吗?”
哒哒哒……
在她说话间,一阵脚步声正好传来。
白鸠数月快步走下楼梯,他头发有点凌乱,公文包夹在胳膊下,他一边走还在一边打领带。
“爸,妈,早上好。”
他对早早起来的父母打了声招呼,没顾着桌上的早餐,转身就要往外走,他今天睡过了头,再晚点就要迟到了。
“等一下,数月!”
白鸠太太的喊声让白鸠脚步一顿。
他转过身,就见白鸠太太拧着眉走过来。她个子比他矮了一截,得抬头才能和他对视,可她有十足的底气去教训他。
她抬手帮他把领带拉整齐,又看了看他衣服有没有拉好,然后才把早就打包好的早饭和午餐餐盒一起交给他。
“你啊,不要走得这么急,东西差点忘了。要好好吃掉,不吃饭对身体不好,小心养出胃病……”
在她的啰嗦中,白鸠接过东西。
“路上小心,工作更要小心。”白鸠太太继续关照,“要是今天还得加班,打电话跟家里说一声,我跟你爸准备好夜宵等你回来。”
白鸠笑了笑:“知道了,妈,有变动我会提前打电话的。”
他在玄关处换好鞋,推开房门,穿过了精心打理过的前庭花园,走向车站。
迎着明媚的阳光,他用拇指触碰了一下素圈戒指。
一条有着奇怪鳞片的鲸鱼浮现在他的身边,它背上扛着块半透明弹窗,上面显示出一些周围只有他可以看得到的信息。
姓名:白鸠数月
游戏id:嫉妒
剧情修改限制:未解除
职业:警视厅刑事部搜查四课警部补
阵营:红
意志力:
看到意志力和之前一样,他关掉了弹窗。
……
白鸠数月开始游戏、在这个世界生活,已有四年之久。
他从一开始的抗拒,到现在接受并渐渐习惯。
如果不是系统弹窗以及某个人的存在时刻提醒着他,他恐怕已经忘了这是一个游戏。
这個游戏看似高自由度,每天生活由自己决定,其实限制很大。
他们无法选择原生家庭,无法离开剧情发生国家,同时对红黑双方玩家,他们连职业也无法选择——系统定了什么工作,他们就必须做下去,无法辞职。
只有路人阵营有自由选择工作的权利。
和盟友北条鸢香不同,她满意工作(“借鉴”柯南)、不满家庭,他完全反过来,他不满警察这份麻烦的工作,但很喜欢现在的家庭。
他现在的父母白鸠夫妇住在豪宅,不止富有,行为举止也更优雅得体,不会做任何让他在别人前丢脸的事。
和他现实里的母亲,截然相反。
白鸠工作的警视厅也在千代田区,距离家不到5公里,他每天搭乘公交上下班。
他没想过自己开车,连警校毕业时他爸想给他买车,他都拒绝了。
在进入游戏后,白鸠对车突然有了种莫名的恐惧感。他可以乘公共汽车,可以搭电车,但对小型轿车——不管是自己开还是搭乘,上去就会感到强烈心慌。
他不知道这种恐惧为何而来,他怀疑可能和他进入游戏的契机有关。
——他和北条鸢香都不记得穿越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鸠猜测可能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让他们忘了。系统说他们都是有生命危险才被选中参加游戏的,人恐惧死亡,遇到危险濒死,不可能是什么好的记忆。
对怕车这点,他没透露过别人,对外只说自己不会开车,同事载他去现场时会强忍着不适,他不想被看不起。
这个时间公交车上人不少,白鸠挤在人群里。周围很嘈杂,其中有很多并不是嘴巴发出的声音,全部清晰地传入他的脑海里。
【挤死了,到底哪来那么多人……一群老头烦死人了,这么老了还不死,像吸血虫一样……】
这是一个坐着的年轻人,他客气地问一个老太太要不要他让座。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迟早让你来舔我鞋底!!】
这是一个头顶微秃的中年人,他正对着手机下意识露出卑微的笑脸。
【草泥马神经病啊怎么开车的!!】
这是急刹车后的司机,他对着旁边不小心别着他的小车司机无所谓地摆摆手。
这就是白鸠被动技能【本净明心】,随机听到别人的心声。
四年下来,他早就习惯周围人的“表里不一”。毕竟有些话只能在心里骂,即使再不满,表面上都得维持和平,不能也不敢直接说出来,撕破脸皮。
——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车很快到站,白鸠和另外几个乘客下车,徒步朝警视厅走去。
……
作为日本最大城市的警察机构,警视厅是一年365天、一天24小时,永远有人在的。
白鸠一进入办公室,一个人的心声就传入他的脑中。
【他们是不是还在盯着我……上层注意到我了吗?……这次搜查一课是去查什么案子?那起事故……】
这个心声来源于他的课长,寺冈胜敏。
白鸠知道眼前的上司在担心什么。
两周前的那起“事故”,其实不是真正的意外,是寺冈胜敏为灭口之前贿赂他的黑道做的,只是在这过程里,还意外杀了另外三个无辜居民。
白鸠在刚调入四课时,就通过心声知道了寺冈胜敏受贿卖警察内部情报,可他没有举报。
因为寺冈课长非常看好他,知道他想升职,总想办法带他去接触重要的任务——去灭口那次都还想到这点——他不至于那么没良心。
只是这次……
白鸠有点纠结。
这次可是死了三个人,放杀人案是重大案件,即使在日本都可能死刑了,而且这次收买他的人可能是……
或许是盯着的时间太长了,寺冈胜敏朝白鸠看了过来。别看他内心绞成一团乱麻,表面一点不看不出。
“早上好,白鸠。”他笑着打招呼。
“早上好,您今天来得可真早。”
白鸠连忙回应。
寺冈胜敏笑道:“你们这么早来,我作为你们的上司,怎么可以偷懒呢?”
这时一个同事走了进来,他没拿包,可能是早就来了,只是刚刚临时出去了,他对白鸠招呼道:“早啊。”
【又在拍马屁,天天讨好也没见升职。】
白鸠的笑容顿时有点僵硬——对游戏他是接受了,可对某些事,他想他永远习惯不了。
另一个同事走到他们身边:“一课到底接到了什么案子啊?一大早就看到他们火急火燎地出去了。”
走进来的人回答:“涉谷区发现了一具红发女尸,死得挺惨的,身体被分尸扔到好几个地方,有人看到了头,然后报警了。”
“是谁发现报的警啊?”
“好像是一个晨练的人。”他说着叹了口气,“头在灌木丛里塞了一夜,昨晚没人发现,据说找到时上面眼眶鼻子爬满了蚂蚁,把那人吓得半死。”
白鸠没什么兴趣地移开视线。
案子跟他没什么关系,不过听到红发那个关键词,他还是拿出手机,给现在的女友发去邮件。
她也有着一头醒目的红发。
————
米花町,可伦坡餐厅。
“你看,他又给我发邮件了,他听到了涉谷区那个案子,担心我就立刻……”
“姐,我知道了,你从早上说到现在了……”
“你就让我在说说嘛,你当记者那么忙,我难得跟你见次面。”
“难得见面还满嘴男朋友?”
靠墙的双人桌坐着一对姐妹。
她们长得完全一模一样,还都有鲜亮的红发,就像在照一片镜子,区别只有发型和眼睛颜色。
短发的那个兴致勃勃地举起手机,娇俏的脸颊因恋爱的甜蜜染上粉色,而她对面的长发女孩翻着半月眼,棕色的眼里满是无奈。
在吐槽完亲姐后,她放下茶杯,打量店内的其他客人。
现在是放学时间,店内内有不少学生——比如她们隔桌就坐着一个,看上去是个中学生,正在兴致勃勃地跟对面的人说着什么。
“波洛的那起案子的确非常经典……”
听到波洛,红色长发的女孩看向对方。
这家餐厅就是她们那对喜欢推理的父母开的,名字取自美剧《神探可伦坡》,在耳熏目染下,她对各种侦探小说略有耳闻,自然认识大名鼎鼎的波洛。
她看到说话的是一个外国年轻男子。
他长得相当英俊,比她采访过的大部分明星都帅,留着一头不亚于她的黑色长发,带有不明显的弯曲,分出一把在脑后绑成一团。
像是察觉到她的打量,他忽然朝她看了过来。
——她注意到,他也有一双棕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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