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都是传说。”清云说,“其实在古籍的记载中我最喜欢看的还是那些奇遇而成仙的故事。比如我们道教典籍《列仙全传》记载的朱孺子遇犬成仙的故事就很有趣。这个故事说,三国永嘉安固人朱孺子,自幼羡幕成仙得道,拜道士王玄真为师,居住在大若山,采黄精服食丹药,苦苦修炼了十余年,也没得道成仙。有一天,他在山溪畔看见有两只小花狗互相追逐,感到很新奇,就戏耍着追逐,追到一丛枸杞下就不见了。他回来告诉了师父,王玄真也感到惊讶,就和朱孺子一块儿去等候。一会儿,两只小花狗又出来嬉戏跳跃,他俩逼近小狗,小狗又钻进枸杞丛一下不见了。于是,王玄真和朱孺子共同挖掘那丛枸杞,挖到了两块枸杞根。根的样子酷似两只花狗,坚硬如石。师徒二人把它洗净拿回来煮。朱孺子添柴看火,整整三个昼夜没离开灶边。他试尝那汤汁的味道,不断地尝,不断地吃,等到现两块根煮烂了,就告诉王玄真。他们一起往外拿,然后开始吃。顷刻间,朱孺子觉得身轻如烟,不由自主地飞升到前面的山峰上。王玄真惊奇了老半天。朱孺子谢别了王玄真,驾云升空而去。王玄真后来把那剩余的根吃了,虽然没能成仙升天,但也长生不老,隐居在犬若岩之西的陶山。所以我就经常想,要是我自己也能遇到那样的事情就好了。”
“你那是想偷懒。是一种想走捷径的思想在作怪。”我开玩笑说。
“其实任何人都希望自己有那样的奇遇的。”樊华说,“比如世人,他们总是会幻想:要是我能够在什么时候在一种巧合的情况下救下一位亿万富翁的命的话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很快财了。从政的人也会梦想:要是某个大领导忽然在半夜做梦梦见我就好了,我的提升就没问题了。所以我认为东方的话没有说错,人们的这种梦想其实就是来源于对捷径的向往。”
“其实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狐狸小惠却说。“比如说我自己吧。如果我不是属于一种比较特殊的魂魄的话,那我在死后也就是一个一般的鬼魂而已。可是因为我的特殊我却可以成为狐仙而得到修炼。但是我又因为蟒蛇的胡作非为而遭到连累。这不是天命又是什么?”
“你知道你的魂魄为什么特殊吗?它特殊在什么地方?”我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据蟒蛇说,特殊的魂魄是因为它们有一定的灵性。其实人在死后并不是人人都会有鬼魂的,有的人在死后他的魂魄也随之消亡。还有的魂魄会被另外一些魂魄吞噬或者被某些法器收去。至于其他的细节我就不知道了。”小惠说。
“你可真是一个半桶水的狐仙。”我苦笑着说。
“错。我现在不是狐仙,我只是一个游魂。”小惠说。
我吃了一惊:“你不准备要那个狐狸的身体啦?”
“它已经死了。”她回答说。
我更吃惊了:“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就在刚才。”她说。
“你怎么知道的?”清云问。
小惠淡淡地说:“那可是我曾经占用过的**啊。我当然知道了。”
“你伤害了我,却一笑而过……”清云的手机响了,他的铃声居然是那英的那《一笑而过》,这道长可真够时尚的。
“哈哈!”开车的樊华不禁笑出了声来。
“是我。啊?真的?”清云却不理会,他转身对我说:“张龙告诉我说,那狐狸死了。你看怎么办?”
我这才知道他问的不是我,而是小惠。
“留下它的皮。其他的烧了吧。”小惠说。声音有些淡淡的凄楚。
清云点了点头,然后对着电话说:“把它的皮剥下来,找人好好硝制。其他的烧掉。”
我怎么听都觉得他的话有些残忍。
汽车到了精神病院门前的停车场。我们一一都下了车。
“这里好奇怪啊。”小惠却站在医院的门前不愿意进去。
“有什么奇怪的?”我问。
她看着医院的大门说:“这里到处都是游魂。你看那大门里面,到处都是。”
可是在我的眼中却什么也看不到。
清云和樊华看着我。“我没有看到。”我摇头说。
“可是你应该看得见啊?”清云问。
“我什么也没有看到。”我再看,还是什么人也没有。
三……三十五、三十六……,四十七、四十八。啊一共有四十八个游魂。”她说。
我很奇怪:“那些游魂没有动?”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它们一直在动的话你数的数字不一定是准确的。
“在动,但是动得很慢。”她回答说。
我终于可以感受到清云的感觉了。当自己看得见的时候他不也看不见吗?这种感觉给我带来的是:怀疑、着急。
怀疑,是的。我怀疑她看见的是不是真实的,甚至觉得她作为妖怪是不是在骗我们。这种看不见就如同盲人看不见光明,那么就只能生活在他的那个世界里。
在面对鬼魂的世界里,看不见的它们人就如同盲人。是啊,如同有只鬼怪正在某个地方休息,你却在它的头上撒了泡尿,你说它是应该生气呢,还是不应?虽然他明明知道你看不见它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想到这里,我不禁从内心再次地感谢起清云来。他从来都没有对我的所见所闻产生过怀疑。
我知道了,他这是出于一种信任,对朋友的信任。
与此同时,我心里忽然一动。
“走吧,我们进去看了再说。”我对小惠说。
我走在最前面。但是我却没有往病房方向去。
我去的是行政楼。
“王院长,你们这里有多少个病人?”到了院长的办公室我就直接问他。
“我们医院现在的住院病人有五十四人。”院长说。随后不解地看着我们。
四十八加六不正是五十四吗?这难道是一种巧合?
我决定今天下午同时也要看看其他那些病人。
樊华与清云互相看了一眼,他们似乎明白了我刚才问院长的那句话的意思。
“喂!你身边的那女鬼是谁?”我正准备离开这里,却听小惠在那里大声问道。
其实我一进到院长的办公室就看到了她——王院长那死去了多年的爱人,刘红梅!
但是我已经来不及阻止小惠的问话了。
“女鬼?什么女鬼?”王院长在那里莫名其妙、满头雾水。
“就你身边的那个。咦,怎么跑了?你给我回来!”她指着王院长说。
我急忙用手拉了小惠一下,“别乱说。”
“我没乱说!”她很是不服气。
“你们把她带到病房去,我一会儿仔细给她检查一下,我看她有精神分裂症。”王院长指着小惠并对我们说。
“精神分裂症是什么?”小惠好奇地问。
我忍住笑对她说:“就是老百姓说的神经病。”
小惠气极:“你采用神经病呢。我怎么会有神经病呢?”
“你们看嘛,她的症状很典型啊。有幻视,而且情绪容易激动,而且拒不承认自己患有那样的疾病。”院长说。
我记得自己在学《精神病学》的时候,老师似乎讲过“不承认自己患有精神疾患”也是对此病的诊断要素之一。我当时就想,要是错误地把正常人当成了精神病了呢?老师后来告诉我说当然要结合其他症状了,比如幻听、幻视、性格改变、情绪失常等。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所谓幻、改变、失常等字眼和概念是与大多数人相比较而言的。
“不用了,我会治疗。”我笑着对院长说。
院长很着急:“可是你不是精神科的专业医生啊。”
我没有理会他,径直地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院长却跟了出来。陪伴我们也是他的工作。我仍然先到了曹小军的病房。
“才给他打了针,他还没有醒过来。”院长说。
我点了点头,知道他们使用了镇静剂。
一进入房间,我就去看房间的那几个角落。但是今天我什么也没现。
对了,床下。上午我没有检查他这个房间的床底。
我弯腰、侧脸……
“你来啦?”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的脸忽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只有脑袋、没有身体。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对他做了什么?”我连声问。
没有任何的预兆,这只头忽然向我飞了过来!
我想上午那样连连后退。忽然感觉自己似乎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哪里是什么头!它有身体!原来刚才它的身体掩没于地下,只是我看不见而已。
他继续在向我袭来。我抬起右手朝它挥去。我感觉好像自己在挥手的那一瞬间碰上了一根细细的棉线一般,但是那根棉线却被我划断了。
我面前的那个人却忽然消失了。
不,它在!我感觉他就在我前面不远处。我似乎看到了我前面的空气有如水波一样在波动。
我朝他冲了过去。
忽然,我感觉自己就像进入了一团浆糊里面,我的手、脚忽然间竟然不能动弹。
我大骇!我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这种对鬼魂的恐惧了。
“我日你妈!快把我放开!”不知道是怎么的,我的骂声脱口而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骂、为什么会这样骂。但是我感觉得到,这骂声完全是出自于我自己的嘴巴。而让我感到诧异的是,在我骂出口之前,似乎我的思维中并没有骂人的想法。这句骂声来得是那么的突然、那么的快。
然而,奇迹却出现了。
我的骂声刚出口,我忽然就感觉自己身边的那些浆糊状的东西似乎是被注入了很多的水一样,稀释了、缓缓地消失了。
我站在那里惊骇异常。我现在还可以体会到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似乎有一只手在握着我的心脏往下拉!
“怎么啦?”清云问。
“这魂魄太厉害了。”我没有使用“鬼魂”二字。不然院长肯定会认为我也是精神病的。
我忽然现自己的身边不见了小惠。
“小惠呢?”我问。
“我们刚才都看见你独自在那里挥手、骂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清云说。
“她不是人……”我听到院长在那里说。
“怎么啦?”我问。
院长指着我身旁的位置那个与你们一起的漂亮女人,她刚才忽然在我的眼前消失了!”
“她刚才对我说她要去上厕所。院长,你出现了幻觉。”樊华说,声音很温柔。
“原来是幻觉啊。”院长顿时不好意思地说。
但是小惠却不合时宜地瞬时出现在我们当中,就好像电影中的镜头一样,没有任何预兆地、忽然地就存在于我们中间。
“我的妈呀!”我看见院长脚一软、整个身体顿时就摔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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