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肯定不是,务农的没有这种气度,可是要说是镇上的那户大商家的子弟,自己不会不认识啊?
后面跟上来的孟昭瑞,他倒是认识,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
倒不是两个人关系好,只是听说,孟家也有本族亲戚在县里当差。
陈舟微笑着转向卢庆:“这位少爷,你这是要买锅盔?”
“你是什么人?莫非,想过来管少爷我的闲事?”卢庆“唰”地一声打开扇子,摇了几摇。
“我是什么人?卢大公子不用担心,你只要知道,你不认识我就行。”
一句话把众人都说糊涂了,什么叫不认识你就行?
陈舟转向老包头:“我刚才看了,包大叔你不像话啊,卢大公子照顾你生意,想要买一百个锅盔,又把银子都放在这里了,你怎么还不谢过卢大公子呢?”
老包头有些颤颤巍巍道:“这银子——买锅盔用不了这么多,那是用来买我女——”
“什么叫用不了这么多,这是卢大公子的恩惠,是不是,卢大公子?”
“再说了,卢大公子买锅盔,那是给巡检司的舅舅买的,还能按照一般人吃的价格吗?一两银子,一百个锅盔,十文钱一个,正好啊!”
孟昭瑞的心砰砰直跳,这帐算的,你这是给巡检司栽赃吗?
就算巡检司里识数的不多,也不能这么信口胡说吧?
卢庆终于怒了,扇子“唰”地一合:“大胆,你是不是想找死?”
“卢大公子你错了,谁愿意找死呢?谁也不该死,在我大明王朝,想死不是由谁说了算,是大明律说了算!”
卢庆瞠目结舌:“这和大明律有什么关系?”
“大明律卷第二十五犯奸篇,凡和奸杖八十,有夫杖九十,刁奸杖一百;强奸者绞,未成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奸幼女十二岁以下者。虽和同强论——不知道卢大公子想把英子姑娘抢回去做什么呢?”
“这——”卢庆觉得脖子后面直冒凉气。
他抢人家小姑娘,自然不是想着抢回去供起来的。
“英子姑娘是吧,你今年多大了?”
英子脸一红,没有说话。
陈舟瞬间明白,自己莽撞了,怎么能随随便便问人家姑娘年龄呢?
孟昭瑞却嬉皮笑脸地凑上前来:“陈兄,英子今年刚好十二岁!”
陈舟一拍手:“卢大公子你看,强奸者绞,未成者杖一百,流三千里,你这属于是未成者,要是首告到县衙,可是要打板子流放的!”
卢庆有些畏缩,这家伙不学无术,大明律是背不下来的。
可是有个巡检司的舅舅,这方面多少知道一些,之所以这么干,无非就是仗势欺人,欺负这包氏父女乃是外乡人罢了。
陈舟这一番话,确实吓到了他,可是要是就这样退缩了,未免太伤颜面。
正在犹豫,陈舟一笑:“所以啊,卢大公子要是真的有心,就应该明媒正娶!”
卢庆眼睛一翻:“呸——我会娶她?”
陈舟脸色一沉:“既然不能娶,那就只能委屈这英子姑娘作妾了——”
纳妾?
卢庆眼前一亮,这倒是可行。
“大明律规定,其民年四十以上无子者,方听娶妾,违者笞四十——卢大公子今年虚度几何啊?”
卢庆险些气死,“虚度”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吗——合着自己这么多年白活了都?
不过,这纳妾也有规定?
“你胡说,我舅舅有儿子,今年三十有六,不也纳了——”
“畜生,你胡说些什么?”
人群外突然挤进一人,蒲扇大的巴掌“啪”的一声,狠狠扇在卢庆的脸上!
卢庆连扇子都被打掉了,杀猪一般叫唤着:“谁——谁打我?”
来人并不理会卢庆,朝着陈舟一拱手:“这位小先生,我这外甥一贯缺少管教,刚才胡说八道,小先生不要理会!”
陈舟一看,这人身材中等,颇为壮实,腰间佩刀,穿着号服。
“哦哦,我和卢大公子开玩笑的,大人不要介意!”
卢庆身边的这几个自然认得,来人正是青田巡检司的巡检杜横,卢庆的亲娘舅。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上来就给了自己亲外甥一个大嘴巴?
杜横早就来到人群外面了,平日里卢庆仗着他的威势胡作非为,杜横也是默许的。
可是今天陈舟三言两语,连他纳妾的事儿都要说出来了,这种事情要是在洪武年间,那绝对是要坐大牢的。
也就是现在,法律废弛,属于民不举官不究那种。
可是这么张扬出去,让有心人听到,自己这巡检恐怕就做不成了,这才上前出手,先堵住卢庆这张臭嘴再说。
“这位小先生,可是青田社学的学生,我与社学山长颇有交情,今天的事情,小先生给我一个面子?”
陈舟一笑:“学生得蒙山长教诲,大人有命,自然遵从——只是,这银子——”
“就当是为这个畜生赔礼之用,告辞!”
说着,一把抓住卢庆的肩头,拖死狗一般拽走了。
“舅舅,你要为我作主!”
“做个屁,我都差点让你害死了!”
包氏父女都看傻了眼,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
陈舟拿起那一两银子,放到老包头手中:“好了,谅这卢大公子短时间内不会再来骚扰了,这银子你拿着做些营生吧!”
包氏父女感激万分,就要跪倒磕头,吓得陈舟急忙闪到一旁,伸手掺住!
孟昭瑞大笑:“陈兄,真有你的,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让那卢庆灰头土脸,就是我也做不到啊!”
“还有脸说——”
旁边传来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
孟昭瑞下意识地一缩身子,扭头瞥见,苦着脸道:“爹,你怎么来了?”
一个灰衣老者缓步上前:“要不是这位小先生满腹经纶,你以为你能收拾下今天的场面?”
孟昭瑞脸一红,朝着陈舟一扭头:“这是家父!”
老者一拱手:“老夫孟广繁!”
陈舟慌忙深深作了个揖:“原来是伯父大人!”
同学家长!
旁边一个蓝衣的中年人拈着胡须走上前:“小先生精通大明律,真是后生可畏啊!”
陈舟看看孟广繁,孟广繁一笑:“广泽是昭瑞族中叔父,现任县衙的钱粮师爷!”
居然是钱粮师爷!
这明朝一代,有官有吏,县太爷就是官,那些典事主簿的就是吏,知县大老爷还有私人队伍,就是这群师爷。
而师爷里面,钱粮师爷是仅次于幕僚师爷的。
“见过孟师爷!”
放下感激涕零的包氏父女,四个人转到了一处茶楼。
叫伙计换过茶来,陈舟重新拜见了两位长辈。
孟广泽端茶朝着陈舟一点头,陈舟急忙端起茶回应。
浅浅品了一口,满口清香:“好茶!”
孟广泽也浅浅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小先生,倒是个懂茶之人!”
陈舟点头:“倒是喝过几次!”
孟广泽话锋一转:“小先生,你觉得那卢庆还会再来吗?”
“短期内应该不会了,日子长了,就说不定了。”
“那小先生可还有什么好办法?”
陈舟摇摇头,自己今日不过是基于义愤,倒是还没有往长远了想。
“不过,以孟师爷的能力,应该能够庇佑这对父母吧?”
孟广泽与孟广繁相视一笑,果然精似鬼,这么快就把球踢回来了。
本来看到孟昭瑞与人在那里替包氏父女出头,孟广繁便是要过来给儿子帮拳的。
却让孟广泽拦下了,这才看见陈舟的这番言语。
“昭瑞,你啊,总是愣头愣脑的!”孟广繁摇头叹息。
孟昭瑞无辜躺枪,不满地撅起了嘴。
“还得多向小先生请教,日后你们要多亲多近!”
孟广泽朝着孟广繁一拱手:“大哥,孩子们的事情就先说到这儿吧,我找你借几个掌柜的事情——”
孟广繁为难道:“这几个掌柜的都是商铺的要人,你把他们都借走了,我这儿怎么办?”
“那也得救急啊,我手里那几个账房,手拙脚笨,断不能是两个月之内把陈年旧账理清楚,到时候,大老爷怪罪下来,我也吃罪不起啊!”
陈舟心中一动:“孟叔父,你是需要账房来算一笔糊涂账?”
“糊涂账——呵呵,就是一笔糊涂账!”
原来,这枝江县的知县大老爷,刚刚上任数月,发现前任知县的账目不清不楚。
所以发下令来,限孟广泽两月之内理清全部账目。
孟广泽没有办法,这才跑回青田镇找族中的大哥想办法。
无奈孟广繁颇多顾虑,自古以来哪有百姓介入官事的?
查不清,固然是一笔糊涂账,现任知县不满意。
查清了,恐怕也是一地鸡毛,前任知县可只是调任,不是免官。
可是又情面难却,所以推搡来去,就是不松口。
陈舟突然笑道:“孟叔父,我有一个办法!”
孟广泽眼前一亮:“快说来听听!”
陈舟搓搓手:“说说当然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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