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航醉得人都分不清了。
可无论许云天怎么拉他，他就是坐在台阶上不肯动。
他呆呆地看着淹没在黑夜里的路，看着黑漆漆的方向，好像在耐心等着什么人出现。
一直到夜深，那人都没来。
许云天顶不住，和顾家睿一起扛起了程远航。
程远航忽然急了，大力挣扎起来。
他眼里醉得全是血丝，焦急道：“他没回来，他还没回来，我再等他一会儿，我要再等他一会儿……”
“别等了，航哥。”
许云天无奈叹息：“都这么晚了，他今天不会回来了吧。”
顾家睿看着程远航失神的眼睛，平静道：“看这情形，以后也可能不回来了。”
程远航猛地转过头。
他醉醺醺的眸子盯着顾家睿，发了狠道：“谁告诉你他不回来了的！”
顾家睿挑眉：“猜的。”
程远航咬牙切齿地说：“他一定会回来！”
顾家睿耸了耸肩。
两个人扛着程远航往别墅里去。
程远航一直在迷迷糊糊地小声嘟囔：“他对我那么好，他不会舍得真走的。”
“明天，他肯定明天就回来了……”
“张凡，你就回来嘛……”
费了牛劲把人给扛进了客厅。
许云天擦着汗，喘气苦笑道：“不愧是篮球队长，也真没白长这么高的个，累死我了。”
宽叔听见动静，从卧室出来。
瞧见一副醉相的程远航，他摇着头叹了口气。
许云天悄悄问他：“宽叔，张凡走了？”
宽叔压低声音：“今早刚走。”
顾家睿看着程远航，哼笑：“今早刚走，晚上就喝成这样，看来病得不轻。”
许云天又问：“那张凡以后还回来吗？”
宽叔闭着眼摇了摇头。
“得，”许云天一摊手，“还是持久战，航哥以后有的好发疯了。”
宽叔叹了叹：“你们旁观的人，个个都能看得清楚。唯独这小祖宗，死活就不肯承认一句，死鸭子嘴硬，清醒的时候凶巴巴地把人往外赶，一醉了，尾巴全露出来了。”
宽叔无奈：“不过无所谓了，再发疯，人也回不来了，就这样吧。”
宽叔进厨房弄了碗醒酒汤。
程远航喝了汤，宽叔让两个年轻人帮忙把程远航弄到卧室去。
谁知程远航刚进了卧室，抱着只枕头又出来了。
他在几个人的视线注视下，摇摇晃晃地下了楼，撞开地下室的门，往里头走。
许云天疑惑：“他这是……”
宽叔看着程远航的身影，好半天，沧桑道：“由他去吧。”
程远航进了地下室。
空荡荡的房间，没有灯光，也没人声响。
他叫了声张凡。
没人应他。
程远航喉结动了动，醉眼朦胧之中，躺倒在张凡睡过的那张小床上。
枕头和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程远航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鼻尖突然闻见了什么似的，刚才还蛮横折腾，一闻见这股清淡的气息，他瞬间乖了下来。
也不吵，也不闹，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宽叔在门外看见这一幕，默默地关上了门。
夜色寂寂。
程远航半梦半醒间，突然看见了很多画面。
他看见小时候，张凡踩在小凳子上给他舀菜，夹菜，眼巴巴地盼着他欢心，看见张凡大晚上还悄悄起身，帮他仔仔细细地掖好被子，生怕他着凉，看见张凡一瘸一拐地背着他上山，指着满天的星河，眼眸里也好像坠了颗星星进去。
少年的情，是夜晚的星。
微小，渺茫。
但只要有一颗，无论怎样的黑夜，也遮不住它的光亮。
程远航昏昏沉沉之际，小声说：“你不是说永远不生我的气吗？你怎么先走了呢……”
程远航在张凡的床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天亮，他扶着宿醉的脑袋坐起身。
晕乎了半天，意识才逐渐回笼。
他也不知道自己昨晚是怎么了，好像所有莫名其妙的情绪全冲在了一起，憋得他心头胸口都在泛滥着酸涩焦躁，冲动之下，就喝了个烂醉，荒唐了一晚。
程远航在床上发了呆，好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地起身洗漱。
洗漱完毕，该换衣服去学校了。
程远航打开衣柜，没瞧见崭新的校服。
他皱了皱眉，没来得及思考，开口叫道：“张凡，你怎么回事！我的衣服你都——”
话说了一半，他就停了。
沉默几秒，他自己走到阳台，收了校服，穿上，去了客厅。
宽叔正在客厅里忙活。
瞧见程远航，他推了推眼镜：“小少爷醒了，头还疼吗？”
程远航绷着脸摇了摇头。
宽叔宽慰地点点头，指了指餐桌：“早餐已经好了，小少爷吃了再去学校吧。”
程远航嗯了一声，坐在了餐桌前。
提起筷子，夹了只小笼包。
刚咬了一口，程远航就皱起了眉，下意识道：“张凡，今天的早餐怎么这么——”
他怒冲冲地扭过头，只看见厨房里一张陌生的脸，懦懦地看着他。
好半天，程远航收回视线。
宽叔隔着镜片，眼神锐利地看着程远航。
程远航顶着宽叔了然的眼神，硬着头皮又吃了几口，实在没心情，索性丢了筷子，面无表情地说：“吃不下，不吃了，我去学校了。”
他抓起书包，出了别墅。
上午四节课，程远航破天荒地没睡觉。
他就坐在位子上，也没表情，眼神就盯在讲台上，动也不动。
任课老师吓坏了，被程远航的眼神看得发毛，险些一脚栽到讲台下去。
中午篮球队训练时，程远航也是黑着脸打球。
许云天运着球凑到程远航身边，哼笑道：“航哥现在清醒了？”
程远航看他一眼，没说话。
许云天把球丢给程远航：“我算是真明白了，你这人嘴巴就是硬，心里明明有什么想法，嘴上还偏要否认，是不是？”
程远航烦躁：“你很啰嗦。”
“就怕没人跟你啰嗦呢，”许云天挑了挑眉，“你那小哥哥……”
这几个字一出口，程远航身形就像被施了咒似的，猛地定住了。
他森森地看了许云天一眼，沉沉道：“别提他。”
许云天也站住了脚步：“不是吧，航哥，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不承认你对他上心了？”
“别乱猜，不过是喝醉了说了几句胡话而已。”
“几句胡话？而已？”
许云天失笑着摇了摇头：“你可把我和睿哥累够呛，你是不知道，你直着脖子嚷嚷了一晚上，你们小区的狗纷纷捂起了耳朵躲进狗窝了。”
程远航依旧绷着脸。
许云天勾了勾唇角：“你要还不信，我给你学学？”
他凑到程远航耳边，学着他昨晚的模样，轻叫道：“张凡，你回来呀，你回来吧，你别走嘛……”
程远航咬着牙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头走开。
中午训练结束，教练吹了哨子。
篮球队里的兄弟，要么三三两两结队去了食堂，要么有人送餐。
程远航一个人在宽大的球场上继续投篮。
他扭头看去，篮球场的另一侧，单梁又给顾家睿送饭来了。
顾家睿翘起了快乐的狗尾，小俩口坐在一起，互相夹菜抢菜，挺乐呵。
顾家睿把一根香肠夹进单梁碗里，笑眯眯说：“宝贝，来，这个粗，吃这个。”
单梁顿了顿，啪地拍了他的狗头。
顾家睿嘿嘿笑。
转过头，恰好对上程远航的视线。
顾家睿什么都没说，只是美滋滋地咬了口鸡腿，挑了挑眉。
程远航冷冷地哼了一声。
不过是有人送饭而已，有他妈什么不得了的。
炫耀个屁。
程远航一个跳投，篮球准准落入篮筐里。
当球砸在地上时，突然有人在一旁叫了一声航哥。
程远航回头望去。
那个篮球队的哥们指了指门口，笑说：“航哥，门口有人给你送饭来了。”
听到这话，程远航脊背霎时一僵。
他脑海中急速闪过有个人一瘸一拐的身影。
刹那间，他几乎连呼吸都停了，整个人宛如被冰冻住一般，一点一点艰难地往后看去。
门口的光亮里走进来一个人。
程远航用力定睛一看。
是一张陌生的面孔。author_say程远航（表面）：有什么好稀罕的，没什么不得了的，不需要，不想念，只是糊涂了。
程远航（内心）：我要我的凡我要我的凡我要我的凡我要我的凡我要我的凡我要我的凡我要我的凡我要我的凡我要我的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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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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