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将军被我骗了心以后

20、第 20 章

    天刚擦黑,做饭的厨娘就慌里慌张来敲门,一瞧见姜定蓉,急得满头汗。
    “姑娘,我刚准备做夜里那顿,厨房门口蹲了个人!”
    姜定蓉披着外衣,手中还捉着笔,一听厨娘的描述,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她安抚两句。
    “无事,邻居家孩子来讨口吃的。你若做好了离开就是。”
    厨娘看样子吓得不清,拍着胸口离开了。
    她的信还没有写完,也不着急,回去小案几笔将最后两句写完,提了灯往小厨房去。
    走近了,她提高灯笼瞧了眼,忍不住轻笑。
    隔壁家的小鬼现在进步很大,已经学会在天黑之后悄无声息蹲在小厨房门口,眼巴巴盯着冒着热气的锅灶了。
    只他很会躲藏,就那么一个人缩成一团,蹲在梁柱下,漆黑的影子裹着他,只能看见他发光的双眼,难怪把厨娘吓得够呛,这副模样要是说来了个饿死鬼,谁都得信。
    他倒是熟门熟路。围墙上开了个门之后,白日里睡在他的斗柜里不动,到了晚上,就等着她的投喂了。
    不过她写封信耽误片刻,居然自己找到小厨房来。
    姜定蓉也不理他,去灶上看了眼,今天依旧是炖的鸡汤,她回眸对外头蹲着的小鬼招了招手。
    叶小戌轻飘飘起身,脚下一点立刻出现在厨房中。
    “碗筷在这里,吃完洗干净。”
    姜定蓉把灯笼给他留下,同时吩咐了句:“伤好时告诉我一声,该你报恩了。”
    叶小戌伴着姜定蓉说话声,已经自觉从锅中盛了满满一碗鸡汤,说话间,吃出了一堆骨头,无声无息喝完了一碗汤,将空碗放着,继续盛第二碗。
    听着她的话,也不问缘由,就点了点头。
    姜定蓉无论看多少次,都惊叹他进食的速度。也不知道过去被怎么训练出来,吃个饭多耽误片刻仿佛都会要了他的命,也不知道怎么囫囵的吃,他怎么受得了。
    叶小戌十分纤瘦,整整一锅的鸡汤全部吃下,也不见他腹胀,甚至在他盯着空锅时,还能看出两分遗憾来,又转动脑袋去看旁边放得蔬菜。
    姜定蓉看得直挑眉。他似乎没有饱腹感。
    叶小戌没找到能现场吃的东西,舔了舔唇,遗憾地洗碗。
    毫不意外,他根本不会洗碗。握着碗翻来翻去看,看了半天才试探性按进水里。
    “养你的人没让你吃饱过?”
    这也是她第一次问到了关于叶小戌这个人本身的事情。
    小鬼埋着头研究怎么洗碗,慢腾腾地只回复了一个字。
    “嗯。”
    只知道濒临饿死的感觉,不知晓吃饱的感觉。
    好像过去十几年,都是这么活着的。
    第一次感觉肚子里是满满的,是她投喂的。
    叶小戌想,他好像只会杀人,那在他死之前,帮她杀人好了。
    报答她。
    姜定蓉准备了一套适合三四十岁夫人的金玉头面,又写了一封信,让石兰想办法给颜府送去。
    她停留在青桐坊不过是想从叶小戌身上知道一些事情。等事情办完自然要离开。而且按照陶念念这个人物的计划,她抵达王都,主要是为了找她的姑母。
    陶念念身份的姑母,陶鸢娘子,也就是她姜定蓉身份的姨母。她母亲娘家的堂妹。
    这位姨母早年间嫁到王都,婆家是当时还没有多少权势的颜府,嫁了府上第二子,不掌中馈,不担兴衰,日子过得不错。现如今,她的侄儿颜之琢又成了一人之下的国相,颜府水涨船高,连带着她也成为王都最受追捧的贵夫人。
    有这位‘姑母’,陶念念的身份才万无一失。
    石兰送了礼,也送了信,回来时,给姜定蓉带了一封回信。
    回信里,姨母先是对她身处王都的安全表示担忧,又不知有何能帮得上她的,信上不敢写太多,令她找个好时机,见上一面。
    的确需要见面,姜定蓉寻思着,想要约一位高门夫人正大光明出来,该有什么理由。
    这个让她犯难,索性又搬了个月牙凳在门口坐了片刻,端着瓜子花生,青桐坊的妇人们自觉围了过来,三言两语间,让她给问出来了。
    “如今天气暖和了,每月初一十五善德寺的香火又旺盛了。”
    “可不是,每月初一十五,高门的夫人们,结成队去上香拜佛,我们到时候提个篮子,采摘些野花去卖,夫人们心情好,也能多给两个钱。”
    姜定蓉笑吟吟和妇人们聊天间,已然有了想法。
    到了天擦黑的时候,也是隔壁家小鬼偷溜进来吃东西的时候。
    姜定蓉熟门熟路去小厨房找他,果不其然,小鬼正在吃灶上留给他的包子。
    自从知道他没有饱腹感不知道什么是极限,姜定蓉就打算按照正常男子的食量来给他准备。往日军中儿郎吃多少,她就多给小鬼备一点,每次都恰到好处。
    “伤好些了?”
    姜定蓉随意在月牙凳上坐下,提着裙免得弄脏。
    叶小戌吃包子一口一口,腮帮子鼓鼓地,显得更稚气了些。
    一蒸笼包子外加一份排骨汤,让长身体的少年吃得饱饱的。嘴里还咬着筷子,手上就开始解衣襟。
    姜定蓉还没反应过来,他身上的衣裳已经落在手腕,露出他上半身的伤口来。
    啧,真是个小野马。
    姜定蓉倒也没有多少诧异,仔细看了眼他的伤口。肩上最严重的血窟窿,瞧着已经没有那么狰狞,其他地方的伤也都七七八八结痂。
    这小子恢复能力倒是不错。
    也许他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了。伤一好,或者陛下一清醒,这条线就断了。
    她托腮沉思中,叶小戌已经重新穿上衣裳,嘬着筷子上的包子味。
    “你知道善德寺吗?”
    叶小戌口中的筷子直接咬断。
    少年面无表情吐出口中的竹筷,闷闷地点了点头。
    姜定蓉却敏锐地发现一丝不对。她用一种几乎是诱骗的口吻问他:“是谁去过吗?还是你想去?”
    少年沉默许久,一直到他熟练地将碗筷清洗干净,悄悄把咬断的筷子藏在袖中,才背对着姜定蓉,轻轻点头。
    他想去。
    那个女人……会去。
    好像好久没有见到她了?上一次濒临垂死之际,他想让她来看他,就那么一眼也好。
    她没来。
    姜定蓉轻轻笑了。
    “这个月初一,我要去善德寺一趟,你要一起吗?”
    这一次,少年的背影更显得犹豫了。
    他蹲下去双手环住自己的膝盖,埋着头,半响,才迷茫地说:“我是鬼。”
    他是鬼,见不得光。
    那个女人一次又一次告诉他,当他出现在阳光下,她就会死。
    小戌想要我死吗?
    叶小戌不想让她死。
    姜定蓉眯着眼,仿佛从他身上看出了些什么。
    他身上的秘密,比她想象中还多。若是真的去触碰想必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我有办法让你见不到阳光,那你愿意跟我去吗?”
    少年抬起头,双眸闪烁着明亮的光。
    “愿意。”犹如幼猫般的乖巧。
    三月初一,凌晨天未亮时,姜定蓉早早起身,拿了一个小包袱去了隔壁。
    少年夜里不睡白日睡,这会儿站在杂草丛中,盯着地上的蛐蛐,听见她来,抬头时,仿佛充满了期待。
    姜定蓉心里有了极大的满足。
    “来,去换上这件衣裳,然后把兜帽戴上。”
    她把小包袱递给叶小戌。
    少年接过来也不看,回到他平日里睡的房间中。
    不多时,黎明夜色中,他穿着粉白衣裙坦然出来。
    他本就纤细,腰肢不足两手一握,少年人肩还不够宽,穿上粉白嫩色的衣裙,毫无违和,甚至配上他艳丽的相貌,直接模糊他的性别。
    他倒是没有问为何给他穿女装,就还是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姜定蓉上下打量,啧了一声。
    美人,就算是美少年,也是赏心悦目的。看着就让人心情很好。
    可惜了,他年纪有些小,有不同常人,若是对他做些什么,着实有些太丧心病狂了。
    看看就罢了。
    姜定蓉到底是宠了他些,将他长发挽起,梳了个小髻,簪上一朵桃花。
    半截兜帽一戴,俏丽可人的少女就这么打扮好了。
    叶小戌手握着兜帽,努力把自己的脸遮住,然后声音闷在兜帽里。
    “这样……可以吗?”
    “可以啊。”姜定蓉轻松地推了推他的肩,让他一起回到陶宅。
    “你说不能见光的是叶小戌,你现在又不是叶小戌,你现在,是陶叶,小陶叶。”
    姜定蓉领着一个小少女回来时,石兰险些看呆了,揉了揉眼才认出,这是隔壁家的小鬼。
    不由得沉默。这世上居然有女装比女孩子都好看的少年。
    可恶,被比下去了。
    姜定蓉也配合着叶小戌戴了个兜帽,带了一个随从,一个石兰,赶了一辆马车前往善德寺。
    初一十五上香的人客众多,姜定蓉配合叶小戌的时间出门早,清晨天不亮出发,抵达善德寺时,也不过刚蒙蒙亮。
    叶小戌坐在姜定蓉的身侧全程僵硬,他仿佛是个人偶,一动不动。
    直到马车不知道碾到什么,用力晃动了一下,他僵直着身体没撑住,倒向姜定蓉。
    直接砸在她怀中。
    她嘶了一声,抬手扶着他的后背。
    还好,少年体轻,砸一下算不得疼。
    少年一手按着她的肩膀,趴在她怀中没有动。
    姜定蓉挑眉。
    这若是换做别人,她可能就要当存心轻薄了。
    可若是叶小戌……
    这小子,不会不懂男女有别吧?
    她单手拎着他后衣领,少年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迷茫。
    但是还是问出他的问题。
    “你在抱我吗?”
    少年眼含期待,等着一个属于他的拥抱。
    姜定蓉定定看着他,啧了一声。不好搞,这小鬼有些容易让人心软。
    她摊开手,重新将少年抱住。这是一个拥抱,带有温暖体温和善意,将他包裹的拥抱。
    叶小戌跟她北楚养的小猫一样,幼崽事情不懂又好奇又天真。倒是让她难以心生不愉。
    小鬼安安静静蜷缩在她怀中,闭着眼感受人生第一个拥抱。
    好满足。
    马车停在善德寺山门前。前面是百层台阶。
    姜定蓉与叶小戌并肩而行,清晨湿气重,她手中还撑了一把伞。
    提裙走过几层石阶,迎面而来一个扫地僧,扫地僧先是对他们单手施礼,而后越过姜定蓉的肩,对她身后长叹一口气。
    “施主,你又来了。”
    姜定蓉似有所感,撑着伞回头垂眸。
    清晨薄雾缭绕,百层台阶上,落叶与露水层叠,宁楚珩手持一把油纸伞,站在石阶之下,落叶之间。
    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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