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生椰甜吻

33、三十三个饼干

    初秋的和风,穿透窗户的缝隙拂过姜辞卿的脸庞,舒服的让她不禁闭上眼睛。
    透过后视镜,傅昔玦瞥见她依旧稚嫩的脸,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
    从高架一路走,路程不算近,姜辞卿又嗜睡,原本撑着的脑袋终于还是没能打败瞌睡,靠着门边打起了盹儿。
    梦里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小嘴津津有味的咂着嘴。
    傅昔玦无声轻哂,单手打着方向盘,按下了调整座椅高度的按钮。
    姜辞卿的座位缓缓降下去,看起来昨晚很困,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诶,你带我来爬山吗?”
    姜辞卿沮丧懊恼的垂头跺了一下脚,看着脚上只有皮囊没有作用的硫化鞋,根本不适合爬山。
    小动作全数被傅昔玦看了去,他大跨步走过她身边,一把将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
    直到走出一些距离,他才背对着姜辞卿散漫挥手。
    “带你去采水果,去不去?”
    姜辞卿只愣了一秒,随后绽出笑容,像只兔子似的,发辫一跳一蹦,小跑着跟到傅昔玦身后。
    “去!”连尾音都高高挑起,欢欣鼓舞。
    傅昔玦喉结微滚,眼神晦暗一秒,转瞬即逝。
    站在栅栏门没关的一户灰瓦高房前,姜辞卿仰着头四处环视着,这里的一切,她都看起来很好奇。
    可越是这样,傅昔玦似乎眼神越低如幽谭。
    “这里好舒服啊,”姜辞卿骤然转身戳戳傅昔玦的手背,“而且你看那里还有葡萄藤诶!”
    傅昔玦表情微顿,像是没有预料到她会是这样的想法。
    姜辞卿孜孜不倦,“你看你看!小鸭子!”
    河边鸭妈妈正带着一群小鸭子走回院子,个个排着,一扭一扭,生动可爱。
    姜辞卿对一切毛绒绒都毫无招架之力,自然看到一身绒毛的小鸭子已经跃跃欲试想去摸一摸了。
    但这毕竟是别人家,姜辞卿硬生生压下冒昧冲进去的冲动,恋恋不舍的翘望着小鸭子。
    “算了,我们走吧,去爬山。”
    傅昔玦推开栅栏门,姜辞卿大惊失色,“这样进别人家不太好吧。”
    虽然她是挺想摸一摸小鸭子的,但擅闯私宅不合适,她是个守法公民。
    “你怎么能知法犯法呢,快出来快出来。”说着,伸手就要去拽傅昔玦的衣袖。
    还没碰到边缘,院子里一声洪亮的声音。
    “小昔回来了?”
    转头又朝屋子里喊了一声:“妈!小昔回来咯!”
    大概是确定了前面的疑问,这一声中气十足。
    姜辞卿这下被弄得有点晕头转向了,站在原地不敢动。
    一边小声的隔空和傅昔玦喊话:“这是……认错人了?”
    没成想,傅昔玦扬眉一笑,向她伸出手:“过来。”
    姜辞卿木然的走过去,搞不清楚状况。
    方才喊话的大叔走过来,皮肤因为长期暴晒看起来古铜肤色,鬓角间斑驳白发,但身子骨还是很健朗,那裸露在外的肱二头肌丝毫不露怯。
    大叔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表情严肃,让姜辞卿不免瑟缩,傅昔玦掌心轻握,无声驱散紧张。
    “爸,这是——”傅昔玦顿了顿,声音微沉:“我女朋友。”
    姜辞卿:“!!!”
    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眸,看着眼前这个高个子大叔,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傅昔玦的爸爸?!
    傅茂年兴许和姜辞卿是一样的心情,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打了个措手不及,咳嗽了两声。
    缓下来后才将信将疑的:“我以为你小子诱拐未成年呢,吓你爹一跳。”
    这下姜辞卿憋不住了,虽然气势弱弱的,还是出声道:“叔叔,我只是长得看小,我成年了。”
    说完自己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羞愧的低头,扫到傅昔玦手中的月饼盒。
    “叔叔,这个给您!”姜辞卿毫不犹豫把他手中的袋子拿过来,伸手递出:“中秋节快乐!这是我自己做的月饼,很好吃的!”
    傅茂年受宠若惊,伸手放下锄头,粗糙的双手在衣服身侧擦了三四下,才伸手接过那袋子。
    “小姑娘手真巧,果然还是女儿好啊!”
    一边意有所指的觑向傅昔玦,迎着姜辞卿往院子里去,“就当自己家,不要客气啊!”
    留下傅昔玦孤零零一个局外人似的仍旧站在门口。
    他眼皮轻跳,小姑娘变脸挺快啊,这月饼不是给他吃的么,这一来就拿去借花献佛了?
    果然女人都是善变的。
    经傅茂年一通热情介绍,姜辞卿知道这里只有他和傅昔玦的奶奶住着。
    傅昔玦很少回家,但钱从来没有断过,奶奶刘雪梅因为阿兹海默症——也就是众所周知的老年痴呆,记忆力逐渐衰退,自理能力也极差。
    傅茂年都担心等会儿刘雪梅见到傅昔玦会不会都已经忘记了他。
    姜辞卿站在院子里逗弄着小鸭子,如愿以偿,傅昔玦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走到了身后。
    “让我摸一下嘛,好不好,嗯?”姜辞卿伸手想要去捉住那只迅速逃窜的小鸭子。
    脚后跟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后仰。
    完了,回家要洗裤子了,姜辞卿第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咦?
    意料之中的后仰摔没有发生,她转身抬头看到居高临下的傅昔玦似笑而非的看着她。
    她居然坐在了他脚上,稳稳当当。
    “小花猫。”
    “啊?”,姜辞卿不解,仍旧仰着头。
    傅昔玦倾身覆下阴影,笼罩着姜辞卿,被有力的臂弯整个架了起来,脚悬空几秒后被稳稳放到地上。
    泥地柔软,鞋面旁边多少沾上了泥渍。
    傅昔玦无奈笑,伸手擦拭过姜辞卿柔软细腻的脸颊,一个小泥点被擦去。
    指腹的温热让姜辞卿瞳孔扩大,对傅昔玦的动作反应不及,手忙脚乱的自己又伸手绕着整张脸摸了一遍。
    然而她显然是忘记了自己刚才抓小鸭子的时候,手上蹭了些泥。
    原本干净无瑕的脸,瞬间被人画了抽象画似的,还一脸紧张的问傅昔玦:“这样、这样好了吗?”
    不出意外的得来前仰后合的笑声,傅昔玦笑的蹲到了地上,又想克制又想放肆笑,导致他的声音捱在喉咙里,像是鹅叫。
    姜辞卿看到自己手上隐约可见的泥点子,忽然意识到什么,在手机照相机里看到那张真变成小花猫的脸,气急败坏。
    “我……我去洗脸!”
    实在是太丢脸了啊啊啊啊!捂着脸无地自容,身后是傅昔玦经久不息的笑声。
    在洗手间里洗干净了脸,姜辞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刘海有些湿润,只能自然风干了。
    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就想起刚才院子里,那毫无顾忌的笑声。
    她好像从来没见过这样没有包袱的傅昔玦,以前他总是板着一张脸,工作的时候更加严谨,还有那次她在弄堂里受伤,他真的好凶的表情,当时让姜辞卿都不敢说话,甚至怀疑犯错的是她。
    就连笑,他都给自己设置了时限,克制着,顶多梨涡微露,几秒后就很快消失不见。
    如果能让他开心地笑,那当一会儿“小花猫”似乎也未尝不可。
    “小昔?我的小昔呢?”
    里屋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被傅茂年推了出来。
    长久拘束在轮椅这一方小地盘,老太太身形佝偻,皮肤倒是白的透光,手背上的皱纹细细密密层层堆叠着,虽然口中呼唤着名字,但眼眸灰扑扑的无光照进。
    姜辞卿站在门边,推了推傅昔玦。
    “奶奶一定是想满眼都见到你的,我就先不进去了。”
    以前她回外婆家,也是这样的,她那时候不懂事,总是喜欢出去玩,外婆四处叫唤着要看她的卿卿宝贝,姜辞卿贪玩早跑没了影,旁人没办法,只能拿手机的照片哄骗她。
    老太太就闹脾气了,说他们不让她见卿卿宝贝,虽然年纪大了,但老太太精得很,什么好东西都悄悄藏着要留给卿卿。
    就算要去见外婆也总是要拉着纪时淮一起,外婆都耷拉着眉眼,后来上了学,才知道有一个词,叫“强颜欢笑”,那时候外婆脸上的表情就是这样。
    是她年少无知,不懂事,外婆只想见她,不想分神去看别人,她却辜负了外婆几个月的前就开始的期待。
    见傅昔玦还不进去,姜辞卿推了推他,“你快去,奶奶在等你呢,我就在门口,哪儿也不去。”
    “那你别乱跑,一会儿又摔了。”
    姜辞卿撇撇嘴,“哎呀我不会的,快去快去。”
    刘雪梅果然不记得傅昔玦了,虽然一直“小昔小昔”的叫着,然而真的人到眼前,就抵死都不认。
    用了好长时间,才让老太太相信,眼前的男人就是她的宝贝孙子。
    她泪眼闪烁,在眼眶里打转,颤抖着手去摸傅昔玦的脸庞。
    “小昔啊,我们小昔……都瘦了,奶奶给你梨吃。”
    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在衣服里面的梨子,颤颤巍巍要递给傅昔玦。
    然而手还没接到,刘雪梅的手就已经抬不住了,掌心和梨失之交臂,咕噜咕噜滚到门边,恰巧停在姜辞卿的脚边。
    虽然肌无力,但刘雪梅视力意外的好,姜辞卿这下藏都藏不住。
    “小昔啊,你去,门外看看是不是来客人了啊?”
    姜辞卿蹲在地上拿着那整个梨,仰头想要拒绝,被傅昔玦摇头拒绝了她的拒绝。
    “奶奶,”傅昔玦单膝跪在地上,紧紧握着姜辞卿的手,一字一顿郑重地说:“这是小昔的女朋友,我带她来看你了。”
    刘雪梅苍老的脸瞬间笑起来,眼睛都亮了起来,声音哆嗦。
    “孙媳妇长得真漂亮!和我们小昔郎才女貌!”
    孙媳妇……
    傅昔玦虚虚握拳抵在唇下,“不是,奶奶,是女朋友。”
    刘雪梅恍若未闻,满意的点头:“孙媳妇,这个梨给你吃!”
    老太太一边把姜辞卿手里的梨子拿过去,收回之后又给出去,傅昔玦一顿。
    搭在轮椅侧边轮子上手瞬间收紧,老太太完全精神恍惚错乱了,连梨子刚才早就给出去都完全没有记忆,就像是机械播放电影一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以为这一切都任她支配。
    眼神挪到姜辞卿手中的梨子,想要阻止,顺手从旁边的果盘拿了一个梨子,想要帮她换掉滚落在地上的梨。
    没料到姜辞卿没有丝毫犹豫,一口咬了上去,汁水丰盈。
    “奶奶,这梨好甜的!很好吃哦!”
    刘雪梅开怀大笑,还伸手要帮姜辞卿擦掉嘴角留下的汁水,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慢点吃慢点吃,奶奶这里还有好多呢,都给我漂亮的孙媳妇留着。”
    好不容易哄睡了刘雪梅,傅昔玦才得空把姜辞卿拉出去。
    “你刚才不该吃那个梨。”
    “这是奶奶的礼物,一点也不脏。”姜辞卿知道傅昔玦是担心自己吃坏肚子,但这点小情况还不至于让她生病,她没有那么脆弱。
    傅昔玦只是深深看着她,没有说话。
    姜辞卿背着手,也看着他,片刻便败下阵来,她叹了口气,想起刚才傅茂年和她说的话,踮脚,抱了抱傅昔玦,不带任何旖旎的心绪。
    “以后,你不赶我走,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不要再觉得自己不好了,你很好的。”
    傅昔玦错愕,原本还是严肃的表情,不知道小姑娘怎么就突然这样了,小小的个子,环着他的腰,温温柔柔地说着想让他醉的话。
    傅昔玦退了半步,打量着姜辞卿。
    “谁跟你说什么了?”
    姜辞卿对着手指,眼神怜悯:“叔叔说,你小时候被别人骗了说是鸭妈妈生的小孩,就老是跑去鸭圈里面睡觉。”
    “答应我,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哎,小鸭子多可怜,都没家住了。我们做人要厚道啊,小昔。”
    语气里颇多惋惜,还带着劝导的意味。
    傅昔玦:“???”
    作者有话要说:姜辞卿——一个在傅队忍耐力边缘反复横跳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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