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卿本佳人

第96章: 宫宴(1)

    曾格出殡,众官员大棚高搭,设席张筵,和音奏乐,均设路祭,也是对这少年将军最大的尊重,老夫人未出现,齐国公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同侄子,管家等人答谢百官,赵湘云等家族女眷,坐在队伍后面的马车里,一路嘤嘤泣泣,好不凄惨。
    福王设了路祭,但他本人并未出现,而是管家代为一切,此刻的他却是远远的跟在队伍后面,送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最后一程。
    睿王与沈士桢也都设了路祭,并且亲自来了,众家眷下马,下车答谢,赵清云扶着姐姐下车,上前行礼,睿王虚扶一把,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期间看了看赵清云,赵清云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赵湘云又转向沈士桢行礼,沈士桢扶她起身,道一句“节哀”,瞧着她苍白清瘦的脸为之心疼,记得上次见她,是在马背上,远远就听见她悦耳的笑声,她正与曾格策马打猎回来,那时的她脸色红润,笑起来犹如盛开的红莲,他知道她过得不错,然,短短数月,沧海桑田。
    队伍浩浩荡荡的出了城,来到郊外下葬的地方,这里,早己侯了众人,数百僧人团坐在一边,诵经,哭灵的跪坐在另一侧,嚎嚎大哭,在赵湘云强列的要求下,她亲自为自己的夫君扶灵,为他捧上第一抹土……
    不远处的小山坡上,一身白衣的柏洵负手而立,驻足片刻后转身离去。
    曾格殉国,皇上追封他的爵位,但因曾格未留下子嗣,加封赵湘云为一品诰命夫人。
    齐国公夫妇随侄子回到陈州,曾府只留赵湘云及奴仆众人。
    赵湘云年纪尚轻,她的命运令众人同情,连着皇宫里的皇太后,也向皇上建议,待赵湘云三年守孝期满,允她再嫁,而大梁法律,对于改嫁女子诸多限制,因而皇上并未开口。
    太后顾她可怜,允她时常入宫走动。
    再言太后,并非德庆帝亲母,是先帝的德妃,从小抚养他长大,对德庆帝甚是疼爱,太后格守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自德庆帝执政以来,对他的施政一律给予支持,只有两件事,让她与德庆帝从此母子如陌人,一是当年德庆帝专宠衡妃,至后宫嫔妃哀声怨道,衡妃骄纵,害死了皇后,太后要处死衡妃,德庆帝维护以放弃皇位相胁,从此太后与德庆帝关系有了缝隙。
    幸好,衡妃最终难产而亡,留下一残儿,不待见。太后以为从此后宫无争,谁知,德庆帝又复宠薛贵妃,更甚当年的衡妃,后宫嫔妃再次不满,并且皇上有意立其子柏洵为太子,而引起朝堂众臣不满,朝岗动荡,立储应立嫡,无嫡应立长,皇后无子,长子是恭妃生下的柏洛,但柏洛不受皇上喜爱,恭妃又身份悲微,最后郁郁而终,于是皇太后在一帮老臣,皇族的支持下,收留长子,支持长子,维护所谓的祖宗规矩,因而出现了长达数年的国本之争。
    太后并不干政,除了立长子这事上,似乎与皇上死磕到底,两人的最终破裂,太后与薛贵妃之间,也势同水火。
    最后太后退居云坤宫,后宫由薛贵妃打理。
    太后对赵湘云,赵清云姐妹俩颇为好感,因为她们从小就在宫中行走,懂事又乖巧,再者,她们是赵贯的女儿,太后也有意拉宠赵贯,欲把她们赐婚皇长子,但最终赵湘云选择了曾格,听闻赵清云喜欢柏洵时,太后为此还骂过赵贯是老狐狸,想脚踏两只船,直到柏洛私下解释,这才消了她的疑惑。
    赵湘云心情平静了许多,赵清云在曾府陪着她,两人好好诉了一番姐妹情,却谁也没有谈起柏洵。
    赵清云问姐姐今后有何打算,赵湘云轻笑,
    “以前总希望能静下心来,写词做诗,如今正好。”
    赵清云苦涩,姐姐不仅才气过人,性情不拘小节,即有大家风范,又洒脱卓异,如今瞧见,却添了惆怅,姐姐不该如此。
    回到福王府,赵清云让平儿收掇一番,准备搬入曾府与姐姐做伴。
    她去向柏洵辞行,见他在房里看书,说了离意,柏洵也未做挽留,点了点头,让昆仑送她过去。
    赵清云走到门口,又转身说道,
    “阿洵,你不去看望姐姐吗?”
    柏洵放下书,定定的看着她。
    “我与她身份有别,不方便前去。”
    赵清云有些不悦,
    “就当同窗之情也不行吗?咱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情如兄妹,是阿洵还在生她的气,还未放下?”
    柏洵目光凌厉,
    “同窗之情也罢,兄妹之情也罢,她与我三年前就说得很清楚了,今生相见如陌人,我何须去蹙她的不快。”
    赵清云眼角湿润,咬着唇角,扭头离去。
    两日后,皇宫举行寿宴,德庆帝虽说要一切从简,不过,再简略也得有皇家气度,因而,福寿殿布置得极为华丽,这里是皇上宴请众臣的地方。
    离宫宴还有二个时辰,徐安年与李宝早早就进了宫,李宝到偏殿与一些臣工唠嗑去了,徐安年去了三皇子宫里,三皇子宫殿外人是不允许进入,不过宫人见着是宋大人,又是三皇子的老师,平是宋大人来都会拿银子打点他们,因而见着她都格外客气,忙着端茶送水,忙着去请三皇子。
    三皇子听说她来了,自是又惊又喜,令宫人推着他赶忙来见。
    两人进了书房,柏检退下宫人,拿出一个盒子,
    “先生来得正好,学生做了一幅画,准备献给父皇,请先生过目。”
    徐安年接过,缓缓打开,这是一幅松柏图,在瞧着那一瞬间,就被吸引,她不懂画,却能感受到画中意境,松枝傲骨峥嵘,柏树庄重肃穆,即像征了坚贞不屈的英雄气概,又代表万古长青,用来送给他的父皇再合适不过了。
    他是用了心的,每笔画,都能看到他真心,徐安年笑了,想不到德庆帝一直忽视的儿子,对他即有平常百姓般的爱,又有臣对君的敬。
    “殿下孝心可佳,皇上一定喜欢。”
    柏检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泛起红晕,紧紧的把画抱在怀里,
    “希望父皇真的喜欢。”
    “殿下。”徐安年想了想道,“今日宫中甚为热闹,殿下可愿随臣四处逛逛。”
    柏检抬起头来,一脸期盼,
    “可以吗?”
    徐安年点点头,“当然,皇上不是允许殿下可以参加宫宴吗?”
    “可是,现在离宫宴还早。”
    “没关系,皇上并没有规定,殿下只得宫宴开始时才能出来,你看,现在阳光正好,御花园的花开得正盛,微臣陪殿下前往。”
    柏检高兴得重重点了点头。
    于是,徐安年亲自推着他,出了寝宫。
    柏检显得十分兴奋,他己记不清多久没有踏出宫门了,好像在十岁,九岁,那年皇太后大寿,谁知他却闹了笑话,被父皇从此禁足,同一片天地,宫内宫外,竟是不一样的气息。
    他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觉得四处都是花的香味。
    两人来到一所凉亭,徐安年吩附宫人去拿来棋盘,又沏了一壶好茶,师徒二人竟博弈起来。
    片刻,徐安年很汗颜,她就不该提议下棋,这小子精得很,她有些招架不住,眼看着就要败北,这小子却自败一子,俗话说,走错一步,满盘皆输,徐安年力挽狂澜,胜了一局。
    “先生棋艺高招,学生甘拜下风。”
    徐安年抬头瞟着他,他笑得很欠揍。
    “殿下明明赢了,殿下是高手,高高手。”说完居然拱手一拜。
    柏检惊鄂,
    “先生?”
    “臭小子,故意让着为师,看为师笑话不成?”
    此刻徐安年露出了她的本性,一幅痞像若隐若现,柏检眨眨眼,这样的师付,他从未见过。
    只见徐安年收了棋盘,
    “不玩这个,我教你一个新玩法。”
    这会儿,她连敬称也不用了。
    徐安年拿来笔墨在石凳上画了几条线,嘿嘿一笑,
    “五子棋?不会了吧。”
    五子棋她与李宝,东西南北都玩过,她自是高手中的高手。
    柏检一脸兴然,好奇不己。
    说了规则,几盘下来,自是徐安年大获全胜,她高兴得手舞足蹈,柏检露出孩子般的固执,一定要赢上一局才肯罢休,两人一下就是一个时辰,最后,柏检终于赢了一局,他高兴的笑出声来,引得路过的宫人纷纷驻足观望,吃惊不小。
    柏洵走过,就闻听一阵笑声,似乎有她的声音,他拉着一宫人寻问,宫人告诉他,是三皇子与宋大人在亭子里下棋。
    三皇子与宋怀安?
    他忆起,宋怀安被父皇指定为三皇子的老师。
    柏洵寻声而去,远远的就瞧见亭子里的两人,及徐安年开怀大笑的容颜。
    四大护卫跟在他的身后,自是也瞧见了,不过瞧着宋怀安笑得那没心没肺的样,个个瘪着嘴。
    柏洵朝他们走去,笑声嘎然而止。
    柏检不知此人是谁?有些愣愣的,徐安年好是没给好脸色。
    柏洵淡笑,开口道,
    “数年未见,三皇弟身子可好了?”
    柏检知道是自己的皇兄,立马朝着对方一拜,
    “皇弟见过皇兄。”
    他又看了看徐安年,徐安年敷衍一礼,
    “微臣见过福王。”
    柏检这才知道来人是他的二皇兄,又急急做了一礼。
    柏洵一掠衣摆,坐在石凳上,询问起三皇子来。徐安年只得起身站于一侧,垂眸不语。
    在柏洵的记忆里三皇弟还是**岁的模样,如今却也长大了不少,面前的他有着少年的青涩,有着羸弱的身子,然而,那双眼清澈见底,炯炯有神,他并不惧生,而是大大方方接受他的打量,柏洵心里微微一惊,他己不是几年前那个唯唯喏喏的小子了。
    他把视线放在他的腿上,上面搭了一张薄毯,他知道那毯下是怎样一双残脚。
    他扬唇一笑,
    “三皇弟从不踏出宫门,今日怎么出来了?”
    柏检有礼貌的答道,
    “今日是父皇的寿辰,父皇特许愚弟参加宫宴。”
    “哦。”柏洵挑挑眉,“原来如此。”
    他转过眼神,又看了看徐安年,起身道,
    “为兄不打饶两人雅兴,为兄还去御书房见父皇。”
    刚行两步,又停了下来。
    “三皇弟,可愿与为兄一起去见父皇?”
    柏检听言,朝徐安年看去,徐安年说道,
    “福王殿下先行,三皇子该回宫吃药了。”
    柏洵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瞧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柏检开口道,
    “先生,学生该吃药了吗?”
    徐安年笑笑,“福王去御书房定是皇上允许了的,如今殿下还是谨慎得好。”
    柏检听言脸色暗淡下来,
    “我知道,我不能与哥哥们相比,父皇好不容易许我出宫,若是我不懂规矩,父皇定会再生我的气,就如八年前一样,……但是,我只是想见见而己……”
    徐安年蹲下来,握紧他的手,
    “你的孝心,皇上定是知道。”
    柏洵离开后,并没有去御书房,他令毕方去把宋怀安叫来,可他等了半刻,毕方回报说,宋怀安不来,她没说原因,就是不来。
    柏洵气极了,好个宋怀安。
    柏洵朝福寿殿而去,在路上突然遇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赵湘云由两个宫人引着,与他迎面而来。
    他身子微微一怔,驻足一旁,而赵湘云也看见了他,脸色同样是惊鄂,还有一种尴尬。
    她垂了垂眸,细步来到他的面前,行了一礼,
    “见过福王殿下。”
    久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即熟悉又陌生,柏洵突然心跳加速,双手在背后紧紧握成了拳。
    四大护卫在一旁见了,眼神凌厉,似有一股怒气要爆发出来。
    柏洵久久没喊起,赵湘云一直保持着曲膝的动作。
    曾几时,她也会这样卑躬屈膝了?以往她在他面前,总是没大没小,就如宋怀安一样。
    想到宋怀安,柏洵心中又是一跳。
    “免礼。”
    赵湘云轻轻起身,侧在一旁,意为让他先行。
    柏洵没在瞧她一眼,大步离去。
    赵湘云转身瞧着他的背影,心中自是绞痛。
    他们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她该怪谁呢?是她说的,从此萧郎是陌人,是她绝情的言语深深的伤了他,可是她当初只能这样做,阿洵,你能了解吗?
    赵湘云步子有些蹒跚,幸好宫人急急扶着了她,她挥了挥手,深吸一口气,平息了情绪,步子又从容不迫。
    赵清云本来是与姐姐一起进宫的,但她去了薛贵妃的宫里,姐姐去了太后宫里,两人一时分散了,相约在福寿殿相会,这会儿,赵清云己到了福寿殿却还未见姐姐的身影,不免有些着急,她正欲出门,就瞧着柏洛进来了,与他一起的还有他的新婚妻子,睿王妃。
    赵清云脸色一怔,想避开,却也来不及了,她只得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清云见过睿王,睿王妃。”
    睿王一片云淡风轻,喊声免礼,睿王妃却兴致然然的盯着她,
    “你就是云昌郡主?”
    “是。”
    “我听我们家王爷说起过你。”
    嗯?赵清云惊讶,抬起头来看了柏洛一眼,柏洛脸上挂着微笑,她有些不明白,只听王妃又说道,
    “听说郡主去过并州,其实我是在并州长大,后来跟着父亲到了福建……也不知现在并州变成了什么样?郡主可否与我说说?”
    赵清云有些尴尬,不知如何答话,一旁的柏洛笑道,
    “以后有机会请郡主到府里做客,那有这样拦着人家问东问西的?”
    虽是责备,但语气充满一股宠爱,王妃听了,格格的笑了起来,她朝着柏洛媚眼一瞟,
    “如此,是妾不懂礼节,王爷莫怪。”然后又朝着赵清云一礼,
    “郡主莫恼。”
    赵清云立马还了一礼,
    “无碍。”然而,她的心却是很痛。
    柏洛拉着她离开,王妃又回过头来,
    “郡主有空可到府上做客。”
    赵清云愣在当地,瞧着他们相携而入,只觉这等画面是如此的讽刺与可笑。
    她这是做甚?她这是在做甚?
    赵清云突然快步走出福寿殿,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胸口闷得似喘不过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奔到一僻静之处,也不知到了那儿,她扶在一棵树下,缓缓的蹲了下来。
    这就是爱吗?爱一个就非得如此吗?
    她默默的问着自己,赵清云,你还能坚持多久?
    他不是说不爱她吗?可是刚才,他们明明是对恩爱的夫妻?难道这是伪装?
    赵清云,你明明知道他以后还会有很多女人,如今仅一个,你就受不了了?
    你不是可以忍受吗?为了他,你愿意忍受吗?
    原来忍受是要流血的,是心口在流血。
    他说过,他心里有她的位置,可却不是唯一的位置。
    这样的话,他是否也曾给她人说过?
    阿洛,我现在有点不相信你了?怎么办?怎么办?
    赵清云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只觉自己犹如掉进一池冰水,从头到脚,湿了个透。
    “你这是何苦呢?”
    身后一个声音吓了她一跳,如触电一般,她猛的转身,惊鄂的张大着嘴。
    “夏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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